第23章 鹹魚第二十三式

馬倌得了吩咐, 飛跑著牽來了一匹毛色健壯的棕色蒙古馬。

池縈之怕冷,死活捂著夾絨內襯的厚實大袍子不肯脫,把過寬的袖口撈起來紮了一圈, 硬是穿著大袍子上了馬。

司雲靖在旁邊盯著,見她控著韁繩在馬場輕輕松松地小跑了一圈, 動作輕巧, 騎術上佳, 隴西王顯然是花了力氣教導這個嫡子,乍然看去, 倒還真可以誇贊一句 ‘翩翩縱馬風流’。

這兩年南唐那邊的風氣傳到了北地,男子以白皙纖弱為美,以卓然風姿為上品,池縈之雖然生長在大周國民風最為彪悍的西北邊關,形貌倒是極符合最近流行的南唐審美, 圍觀的宮人和禁衛們礙於東宮在場, 表面上不敢做什麽動作, 但眾人心裏的贊嘆,還是由追隨的眼神傳遞了出來。

司雲靖盯著場中一會兒, 以他挑剔的眼光都找不出什麽毛病來,正想誇一句不錯,眼風無意中掃過四周,驟然發現周圍眾多禁衛的眼睛看直了。

看眾人的口型,都是不出聲的,“哇——”“哦——”“美——”

司雲靖:“……”

馬蹄聲陣陣的沙地柵欄邊上,驟然響起了太子爺滿含著陰霾的嗓音,

“池小世子是馬場裏騎馬呢,還是花船上選花魁呢。”

正在專心跑馬的池縈之被刻薄的詞句刺激地一個勒馬急停, 捂著心口喘了口氣,猝不及防砸下來的神評價雷得她外焦裏嫩。

她回頭看了一眼五十步外背著手站著的司雲靖,狹長的一雙鳳眼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之色。黑紅兩色的醒目戎裝貼合高大的身材,勾勒出結實的腰線和一雙大長腿。

她在心裏痛罵,全場就你太子爺穿得最風騷,花魁你當之無愧。

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訓,馬自然是騎不成了。

她勒停下了馬,把韁繩丟給馬倌,撣了撣衣袍的灰塵,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著表情走過去,“臣在專心跑馬,不知殿下為何震怒?”

司雲靖沒回答,揚聲吩咐左右,“今日準備了活物麽?”

幾名東宮隨侍急忙答道,“知道殿下要過來,早就備好了十籠活雞活兔。要現在就放出來麽?”

司雲靖厭煩地瞥了眼被刻意打掃得幹幹凈凈的跑馬場地,連枯草莖都沒有剩下幾根,四周毫無遮掩,射活物還有什麽意思。

他翻身上了愛馬‘烏雲踏雪’,馬鞭一指北邊,吩咐道,“開柵欄,去外苑。”

伺候久了的親隨明白自家太子爺的意思,急忙開了通往北邊外苑的木柵欄,帶著十籠活物跟過去了。

池縈之站在原地,琢磨著,是跟上去呢,還是不跟呢。

跟上去肯定又要挨罵,還是不跟了吧。

她擺出長揖到地的姿態,“臣恭送——”

才說了三個字,前方慢跑的烏雲踏雪腳步一停,馬背上的太子爺遙遙回頭看了她一眼,招了招手。

動作雖然細微,含義十分明顯,想裝糊塗也不行。旁邊有個機靈的宮人牽著韁繩把那批棕色蒙古馬牽了過來。

還有更機靈的,正是高內侍的幹兒子雙喜,急忙跑出去挑了一把好弓和一個箭壺,掛在池縈之的馬鞍上。

高內侍兩邊不得罪的告誡聲說了百八十遍,雙喜早記在心裏了,小聲提點了一句,

“多射些獵物,太子爺喜歡騎射功夫好的人。”

池縈之感激地點了點頭,表示聽見了。

有了這句提點,到了長青木郁郁蔥蔥的外苑,二話不說,拉弓便射。

她這些年在西北長大,老爹的家法時刻掛在頭頂敦促著,不能跟軍中好手比,平日裏打獵射兩只野雞兔子是不成問題的。

於是……

太子爺在前頭還沒開弓呢,後面的池縈之已經射了一只野雞,兩只灰兔。

前頭開道的東宮禁衛飛奔去幾個人,把射中的獵物撿回來,雙手交給司雲靖查驗。

司雲靖翻看了幾下,評價道,“準頭尚可,力道不行。”

池縈之跟在烏雲罩雪後頭,聽得分明。

艾瑪,這八個字真好聽,比剛才馬場裏的花船選花魁可好聽多了。

禁衛們奔過來把三只獵物栓在池縈之的馬尾後頭,傳太子爺的話,“把一壺箭用完。”

池縈之繃著臉振作精神,在松林間左右奔走,四處射野雞兔子。

不到一個時辰,她的馬尾巴後面拴滿了獵物。

這時日頭還沒到晌午。

大早上劇烈活動了一暢,潔白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擦拭了幾下便抱著空箭壺策馬回去復命。

司雲靖騎坐在烏雲踏雪的馬背上,他身量又高,一眼便瞥見了幹幹凈凈的箭壺,不緊不慢地問,“一壺箭用完了,射到了多少只獵物?”

池縈之回身數了兩遍馬尾巴上掛著的數目,回稟道,“一壺二十支箭,臣射到了八只錦雞,五只兔子。”

“二十箭十三中。”司雲靖點點頭,這次倒是頗為客觀地評了一句,“在京中世家子弟裏算是極不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