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鹹魚第三十六式

抱著風格清奇的《踏雪寒梅辣子雞》圖, 池縈之在守心齋裏又喝了一會兒消食茶,就到了申時了。

準備下鑰的朱紅銅釘宮門外,她伸了個懶腰, 走向金水橋外等候的馬車。

說起來,明天是樓思危輪值了吧。

也不知道他看到魚苗又少了三條, 會不會生氣……

邊想邊踏進老宅子門檻的池縈之被一個驚人的消息‘哐——’地砸在腦門上。

樓思危病倒了。

……

昨晚還活蹦亂跳吃了兩大碗白飯的樓思危, 今天突發了高燒, 臉色潮紅,渾身發燙, 抱著被子牙齒咯咯咯地打顫。

“叔……我實在是不行了……”

樓思危懨懨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對前來探病的池縈之說,“幫我跟羽先生那邊遞個告病條子,說我病得厲害,明天實在沒法去東宮輪值了。”

池縈之坐在床頭, 伸手探了探他滾燙的額頭, 若有所悟地問了他一句:

“井邊一桶冷水?夜風裏透心涼?”

樓思危不好意思地拿被子蒙了頭, “叔啊,嘴下留情, 看破不說破。”

池縈之把被子掀下來,問了他第二句話,“你抱病了,明天誰去輪值?”

“不是還有韓歸海嗎。”樓思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池縈之: “韓世子在床上趴著呢。報進東宮說半個月下不了地。東宮已經準了他的傷假了。”

床頭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了片刻。

樓思危掙紮要起身:“我、我沒事!身子好,扛得住病!我明天去輪值!”

池縈之又好氣又好笑,把被子蓋回他腦袋上, “好好睡你的覺吧!早點把病養好,燒退了回來替我的班。”

第二天清晨, 依舊是穿戴整齊,踩著時辰入宮點卯,候在守心齋裏等候隨時傳喚。

院子裏幾個內侍比昨天又殷勤了不少,跟前跟後隨傳隨到的,搞得她有點不好意思。

早上沒人過來,她問了一通,原來今天正元節,京城按照慣例,今夜舉辦燈會,明德門下準備了一處主燈會場,皇家與萬民同歡。

以往都是陛下率領著百官登明德門的,今年陛下重病,應該是不會駕臨明德門觀賞燈會了,但燈會的例行章程還是一樣的。

防火,防盜,防惡徒趁人潮湧動拍花子拐賣孩童,京兆司今年的燈會章程和應對方案已經提前呈報了,燈會下午開始亮燈,皇家慣例的過場要走起來。

聽內侍們這麽一提,池縈之感覺著事挺多,人挺忙,今天守心齋應該是等不到正主來了。

單獨用過了午膳,眼看著日頭從頭頂上逐漸往西邊去,她躺在明堂裏間的貴妃榻上,準備眯一會兒就下值回家——

一個驚人的消息又哐的砸在腦門上。

高大年笑眯眯地躬身傳命:“池世子準備準備,馬上就走。太子爺口諭,今夜上元節燈會,池世子隨侍左右,同去明德門賞燈。”

池縈之:“……”

她試圖掙紮一下,“我穿著官服呢。”

“呵呵呵……”高大年好脾氣地笑了,“宮裏做事,池世子放心。從頭頂到腳底,一整套穿戴早就備下了。”

……

當天晚上,正月十五上元燈會,池縈之脫了輪值官袍,換了身常服。

常服是高內侍張羅著準備的,穿戴好以後,她對著穿衣銅鏡陷入了沉思……

南唐風氣的銀朱色大袖交領錦袍,搭配絳紅色紗罩衣,肩頭袖口以銀線細細繡滿了並蒂蓮纏枝花紋,在燈光映照下波光流動,如水銀泄地;腰身以犀皮帶層層紮起,勾勒出纖細的腰線。

池縈之對著鏡子一閃神,頭上規規矩矩的烏木簪被人拔走了,換了只通體瑩白的白玉簪,末端掛了一只風信子式樣的小金鈴鐺。

池縈之:“這……”

她指著發簪,“走路有聲音,不太好吧?太子爺上次說——”

高內侍在身後端詳著,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好得很,好得很!這是南唐士子最新時興的式樣,京城裏流行著呢!太子爺只說了不準戴手釧,但這是發簪哪!池世子的好相貌,好風姿,戴著正合適!”

高內侍笑呵呵回憶起當初,“池世子夜入東宮那晚上穿得才叫好呢。現在這套衣裳,哎,雖然顏色漂亮,式樣還是過於莊重啦。”

“……”池縈之放棄了辯論什麽才叫‘穿得好’,最後掙紮了一下,“天氣冷,衣衫薄,給件冬衣禦寒。”

匆匆乘坐步輦從東華門出宮的時候,身上披了件眼熟的銀狐裘,好歹擋住了從大袖口裏灌進來的寒氣。

天色已經黑了。

換衣裳花了不少時間,司雲靖已經先到了東華門外,坐在馬車裏等她。

馬車簾子掀開,人鉆進來,光線暗沒看清楚穿戴,一個低頭行禮,先聽到了叮鈴叮鈴的細微鈴鐺響聲。

沒等車裏的太子爺出聲,池縈之已經搶先指著發簪聲明:“簪子上的。簪子上的。”挽起袖口,證明她沒戴手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