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5頁)

身為魔修之子,裴寂體內難以避免地繼承了十分厚重的魔氣。這股力量與人的血脈彼此勾纏交融,相互沖撞之間,很難得到控制與束縛。

這也就導致他的魔氣不時外湧,如洶湧浪潮般侵蝕身體與理智。每到那時,便會無法抑制地渾身劇痛、想通過殺戮緩解痛苦。

等黑衣少年狼狽關門,已經沒了再往前行走的力氣。

沉睡在血脈裏的反骨與暴虐一下又一下撕裂神經,催促著他大開殺戒,裴寂背靠著木門,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他還沒有淪落到要為此屈服的地步。

更不想變成只懂得殺戮的魔物。

被劍氣傷及的地方還在淌著血,他自虐般地用手按住傷口。

然後狠狠發力。

破開的血痕在壓迫下裂得更兇,血液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裴寂卻仿佛習慣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脊背微顫著立在原地,只有被緊緊咬住的下唇與額角的冷汗悄然彰顯著痛苦。

他不願殺人,便每每在魔氣肆虐時,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劃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以痛止痛,以及那股強烈得快要破開腦袋的欲望。

四周悄無聲息,只能聽見少年人沉重的喘息。暮色一點點從西山生長,逐漸吞噬整個庭院。

毫無防備地,裴寂聽見一陣腳步聲。

那人步子輕輕快快,對於他而言,甚至還沒有自己的呼吸更大聲。

除了師尊天羨子來過幾次,沒有人踏入過他居住的院落。

緊接著是一串敲門聲,伴隨著某個熟悉的聲線:“小師弟,你在房間裏嗎?”

心裏的承影微微一動。

房間裏沒有點亮燭燈,在黑蒙蒙的夜裏,寧寧只能透過窗紙,在月下見到一個站立著的模糊影子。

她聽無人應答,在遲疑片刻後又敲了敲:“師尊讓我給你送些藥。”

小姑娘的手指瑩白細膩,指節敲打在門板之上,發出清脆聲響。

敲門的力道惹來木板一陣極輕微的抖動,那震動透過門,一直傳到裴寂貼在門上的後背上,帶來微不可查的麻意。

隔著一道薄薄木門,寧寧的指節正好敲在他心口附近的位置。

裴寂微仰著頭,終於把牙齒從下唇移開。他幾乎用了渾身力氣才發出聲音,沙啞得怪異:“放在門口。”

門外的寧寧應該愣了一下,略帶遲疑地回應他:“不能開門嗎?有樣東西我得親手交給你。”

喉頭上下無力地滾動,裴寂用手掌按住門板,蜷起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起白色。

到了這種時候,他理應是沒有耐心了的。

腦海裏的痛楚與身上刺骨的劇痛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折磨,讓他來不及去思索其它。裴寂脾氣不好,要是在往日,絕不會再出聲回應對方的任何一句話。

但不知怎麽,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外門弟子房裏,少女破門而入時的身影。

心亂如麻間,竟是啞聲問了句:“什麽?”

這回輪到寧寧猶豫了。

她頓了頓,似是不好意思說出那東西的名字,有些泄氣地壓低聲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我還是和藥箱一起放在門口吧。”

裴寂沒說話,按在門上的手指更加用力。

門外好一會兒沒再發出聲音,他估計著那女孩已經離開,沒想到猝不及防間,又聽見她輕聲道:“我送給你的陰山鬼珠有好好帶在身上嗎?”

寧寧看過原著,知道他有時會魔氣外泄。

裴寂怎麽說也不至於小氣到連為她開門都不願意,之所以拒絕比武台上醫修的治療回到房間,也一定是出於這個原因。

陰山鬼珠雖然不能徹底根治,但總歸可以緩解一些痛苦。要是他得了寶物卻放在抽屜裏,簡直暴殄天物。

她這句話說得一氣呵成,說完了才意識過來,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裴寂不知道陰山鬼珠能抑制魔氣,在他眼裏,她送了珠子,還死皮賴臉地叮囑他一定要帶在身上……

簡直像是讓他佩戴定情信物一樣嘛!

寧寧兀地紅了耳根,匆忙解釋:“我聽聞陰山鬼珠可治病痛,若是小師弟外出歷練不甚中毒,可以憑借它化險為夷。”

承影平時絕不會在魔氣湧動時出聲煩他,這會兒嘖了一聲:“人家小姑娘是要你記得定情信物啊裴寂。”

什麽定情信物。

少年嘴角劃過一絲嗤笑,似是覺得身上的劍痕不夠深,從懷裏掏出把小刀,刺進手腕。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情與愛,他和那位心高氣傲的師姐幾乎毫無交集,她怎會傾心於他。

就算當真有好感,也不過是看上這張沒什麽作用的皮相,不過多久,這份廉價的情感就會煙消雲散。

他不傻,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裴寂一邊把小刀往右劃,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她,神情似笑非笑:“多謝師姐。只是這陰山鬼珠實在貴重,裴寂無福消受,還是歸還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