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5頁)

略一思忖後,有些不放心地囑托她:“我聽說小師妹在小重山中表現不俗,說不定會因此惹上麻煩。切記謹慎行事,盡量與門派裏的其他人會合。”

寧寧乖乖點頭。

飛舟聲勢浩蕩地懸在半空,垂落數階蜿蜒而下的長梯。

長老們估計在什麽地方偷偷摸摸看好戲,自始至終不見人影,弟子們則幾家歡喜幾家愁,吵吵嚷嚷地逐一登船。

在玄虛劍派所有人裏,趁機大吃大喝的賀知洲最後一個上船。他吃得太多坐不了,只能扶著腰站在飛舟門口,探出腦袋往下看。

隨著飛舟緩緩升空,地面上的人與物都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房屋的輪廓已經淹沒於夜色之中,萬千燈火團團簇簇,隨風搖曳不定,如同純黑色紙張上暈開的點點彩墨。人們的面孔同樣變得不甚清晰,一半被黑暗吞噬,另一半掩映在火光之中。

四下張望之時,賀知洲一眼就望見了頂層閣樓裏玄虛劍派的諸位長老,似是與他視線相撞,紛紛擡起手臂揮了揮。

賀知洲心裏一陣感動。

小白菜地裏黃,兩三歲沒了娘。他師尊李忘生常年不著家,只會偶爾寄一堆劍譜功法和珍惜靈植回來,要不是師叔師伯們多有提攜照顧,他指不定會落魄成什麽樣子。

此番被抓進刑司院,也是天羨子在第一時間就趕了去,將他帶出那個鬼地方。這份恩情沒齒難忘,他決不能辜負師叔的苦心。

“各位師叔師伯——”

賀知洲扯開嗓子喊:“各位放心,我一定會通過此次試煉的!”

天羨子張了張嘴,應該是在對他講些什麽。可惜兩人距離太遠,賀知洲只能看見對方大張著嘴巴,卻沒能聽見一丁點聲音,跟看默片似的。

不過思來想去,老師在比賽之前還能說什麽?無非是些為他加油鼓勁的話。

賀知洲想到這裏更加激情澎湃,大聲喊道:“天羨師叔!放心吧,我不會讓您失——”

那個“望”字還沒出口,就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嚨。

準確來說,是擠回了喉嚨。

——在賀知洲往外探頭探腦、自我感動的時候,飛舟的大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原來師叔師伯們並不是在揮手道別。

而是拼命向他示意:“快把腦袋縮回去啊!否則馬上就要被門夾啦!”

賀知洲面無表情,整個人直愣愣站在飛舟裏,只有一顆頭被擠出門外,動彈不得。

晚風吹起他不羈的黑發,在朦朧視線中,正巧撞上高樓中一家三口詫異的目光。

飛舟,夜空,火光,掛在門口的人頭。

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空。

賀知洲:……

聽他解釋!他是個品行端正風流倜儻的英俊劍修,真不是什麽被鑲嵌在門縫裏的人頭!!!

然而還沒等他朝那家人露出一個友善的笑,便察覺有人在身後胡亂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然後是後背被拍了一下。

寧寧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入耳朵:“師姐,你做什麽呀?不要欺負賀師兄。”

鄭薇綺義正言辭:“分明是你對他動手動腳,還想嫁禍於我!”

這飛舟裏多數是玄虛劍派的弟子,見到此番景象哄然笑開。不少與賀知洲關系要好的同門師兄弟有樣學樣,你碰碰我撓撓。

可憐他本人的一顆頭被關在外面,只能聽見身後一團嗡響,壓根不知道是誰在做手腳,唯有面目扭曲地拼命掙紮:“給我住手!你們這群混蛋!”

寧寧站在飛舟裏,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他佝僂如九旬老漢的半個身體。那場面實在滑稽,讓她忍不住笑個不停,猝不及防間,忽然聽見賀知洲大喊一聲:“糟糕!”

她多少還存了點良心,聞言問道:“怎麽了?”

賀知洲似乎覺得難以啟齒,聲音小了很多,需要細細辨別才能聽清:“……我好像,被下面的很多人圍觀了。很多很多。”

與他一起在李忘生門下修習的三師弟笑得沒心沒肺:“這有什麽好圍觀的?只不過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

等等。

這可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啊!!!

試想煙火璀璨、舉城慶祝的日子裏,你和娘子吃著火鍋唱著歌,剛一擡頭,就在窗外望見一個詭異的懸空人腦袋——

這也太恐怖了吧!!!

“賀師兄,穩住!”

場面一片混亂,為了鸞城百姓的身心健康,這下總算沒人敢繼續折騰他。小弟子們紛紛正色,七嘴八舌地提意見:“一定要保持微笑,表情絕對不能太陰沉,否則會嚇到小孩子的!”

寧寧頗以為然:“沒錯。要用笑容告訴大家,你不是個被掛在門上的頭,只是腦袋碰巧被門夾了。”

於是十方法會盛宴之夜,飛舟騰起時煙火驟燃,不少鸞城百姓倚窗而望,欲要瞻仰一番仙門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