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音韻被晚風裹挾著四處傾瀉,潛入每一處僻靜的角落,如同夏夜裏一場清涼舒適的雨,令人心曠神怡——前提是忽略它越來越重的殺氣。

白衣少年出身於以音律聞名的百樂門,此時自然不甘示弱,在避開一道道利刃般的疾風後,從懷裏掏出儲物袋。

來了!

寧寧興致大增,頗為期待地看著他的雙手。

音修大多風雅端莊,武器以笛、琴和琵琶為主,如今場上匯聚了好幾名音修,且個個實力不俗,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場免費的露天音樂演奏會。

只見白衣少年手中儲物袋暗光一閃,不過眨眼之間,手裏便出現了一把……

二胡。

青年嘴角一抽,卻還是全神貫注地繼續吹笛。

隨著音調越來越高、變幻越來越快,風刃與靈力也就越來越強,橫沖直撞間,斬斷數根粗壯的枝條。

隨即少年拿起琴弓,二胡聲起。

寧寧一直以為,音修都是以音律優美、婉轉悅耳為修煉目標,直到這個少年的出現,給了她重重一錘。

這不是拉二胡。

這是在拉鋸子。

二胡作為傳統樂器,以清幽哀婉為主要特色,宛如溪間清泉,自有一番風骨。

然而白衣少年琴弓一拉,發出的卻並非潺潺流水聲,而是類似於指甲劃破黑板的恐怖噪音。

只需聽這一下,寧寧就差點被直接送走。那曲子一點也不“清幽哀婉”,真正哀婉的,是聽到這首曲子的可憐人。

超越了仙道,超越了歷史,這一波,是絕無僅有的魔法攻擊。

寧寧多想沖上前,眼底飽含熱淚地告訴他:“別拉了,別拉了!你手裏的這把鋸子,它絕對生銹了啊!”

饒是之前張揚跋扈的青年也不會想到,跟前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少年人居然是個狠角色。

二胡一出,再搭配上他爛到令人發指的演奏技巧,霎時間引得風雲變色,每一株花花草草都慘淡非常。

青年暗道難纏,卻已無路可退,百般無奈之下,只能吹著笛子負隅頑抗。哪成想那個來自流明山的女人也拿出儲物袋,待觀察一番眼前形勢後默念口訣。

寧寧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少年把二胡拉成了鋸子,幾乎將笛音完全掩蓋,一看就是個不好招惹的狠角色。這女人究竟用的什麽武器,才能在這種情況下毫不猶豫地把它拿出來?

難道——

儲物袋中光線散去,青衣女人手裏的樂器漸漸顯形。

細長身,圓錐形大喇叭,通體鎏金色。

赫然是把金光閃閃的嗩呐。

吹笛子的青年臉色煞白,心態全崩。

這女人之前表現得溫馴怯懦,看她渾身上下的氣質,怎麽說也應該是個玩琴玩箜篌的——

結果你才是全場最離譜的那個啊!一個兩個都在扮豬吃虎,這個世界還能有一點人與人之間的誠實和信任嗎!

他不想跟這群人玩了。

他手裏的笛子是那樣弱小可憐又無助,哪裏經得起那兩個樂器界惡霸的折騰。別說吹曲子,不遠處驢叫般的二胡音一響,他的調子就能直接被帶去姥姥家,要是這嗩呐再一響……

俗語有言,百般樂器,嗩呐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呐一響全劇終。

青衣女子神色坦然,舉起手裏的嗩呐。

一曲出,四野寂。

高昂洪亮的音律如潮似水,以席卷天地之勢湧入耳畔。隨著耳膜的一陣顫動,其它所有樂音都變得索然無味。

那邊是吱吱呀呀不絕於耳的驢叫,另一頭是勢如猛虎的尖嘯,青年的笛音可憐兮兮地兜兜轉轉,早就忘記了原本的音調。

三股針鋒相對的靈氣於夜色中轟然碰撞,四周陰風大作,宛如百鬼夜行,驚悚非常。

好端端的樂修比試,被他們賽出水平賽出風格,稍微包裝一下,就能直接去殯儀館擡棺送葬。

沒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沒有嗩呐送不走的魂。

躺著聽,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

一開始鬧騰得最兇的吹笛青年首先支撐不住,腳下樹枝被形如鬼魅的樂音盡數斬斷,身上亦被洶湧靈氣沖撞出幾條口子,無比狼狽地跌倒在地,眼看落入下風,只得將令牌拱手相讓。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少年與青衣女子在大戰中竟生出了幾分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之感,一塊令牌自然不夠兩人平分,視線無聲交匯片刻,同時望向靠在樹下的僧人。

那僧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生有一張清朗溫潤的臉,雖然稱不上俊逸非凡,一雙琥珀色雙眼卻靜如古井無波,能輕而易舉叫人心生好感。

梵音寺裏除了佛修體修,還有一群數量稀少的樂修,比起流明山與百樂門,修習的樂器要古怪許多。

琴瑟箏蕭都是小兒科,木魚才是主流,聽說前幾年還出了個拿嘴當樂器,專門吟咒念經的狠人,一頓比試下來,嘴皮子能冒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