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所以說, ”寧寧從地上站起來,最後望一眼不省人事的鏡鬼,“當年喬顏父親犧牲後, 兩族很快展開大戰。狐族應該的確曾以全族之力迎戰, 並使魔修難以招架、元氣大傷,不得不藏入水鏡之陣苟延殘喘。”

——然而要想重創魔修,靈狐必然也損失慘重, 不但耗盡靈力, 還在極度虛弱時被魔氣趁虛而入,墮化成如今這副模樣。

水鏡之陣, 陰陽相生。

寧寧曾向喬顏詢問過陣法一事,小狐狸回想片刻後告訴她:“靈氣為陽,魔道為陰。正派之人能以此陣將魔物困於鏡面中;若是魔族動用此術,亦會讓自身置於水鏡,多是用來躲避敵人襲擊,不失為一種保命之法。”

魔族只能待在陰面的鏡中, 所以這個空間裏不會出現真正的灼日弓。

“琴娘”對此事心知肚明,但由於沒有玉佩,並不知曉目前密室裏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也許會出現一把虛假的弓箭, 那樣喬顏定會帶著它去往陽面, 發現一切真相;

又或者空空如也, 不存在任何理由能夠解釋灼日弓的去向,這樣一來,同樣會引人懷疑。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 對魔修而言都不是件好事,因此他們才會竭力阻止喬顏取得玉佩,勸她盡早離開。

“奇怪。”

寧寧越想越不對勁:“魔族為什麽會如此在意喬顏?靈狐一脈上上下下那麽多族胞, 怎麽就刻意留下了她?”

“或許不是‘刻意留下她’。”

裴寂冷然道:“而是‘只有她’。”

只有她——

寧寧心頭一動。

大戰之後,狐族與魔族盡是傷亡慘重,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也都身受重傷、靈力全無。更不用說魔修們還耗盡僅存的力氣,創造出了這樣一個浩大的鏡面世界。

這場秘境雖是虛構,可看村落裏那些人虛弱不堪的模樣,卻是無論如何都演不出來的。

他們對整個秘境毫不熟悉,加上病弱得連路都走不了,在如此絕望的困境裏,總得有個人肩負起照料全族的責任。

而喬顏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或是說,一件協助他們恢復的工具。

她自小在秘境中長大,對地形地勢與靈植分布了解得一清二楚,由於目睹了爹爹的去世,在決戰之時高燒昏迷,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恰好能為他們所用。

——當初喬顏也曾親口說過,族胞們重傷體弱,正是靠著她采摘而來的天靈地寶,這才能勉強吊住一條命。

這樣想來,真是諷刺至極。

喬顏一覺醒來,家人朋友全都為了所謂“陣法”重傷瀕死。她只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為了靈狐一脈日夜辛勞,不但跋山涉水、滿秘境地尋找藥材續命,甚至心甘情願冒著生命危險去西山奪取玉佩,誓要鏟除鏡中惡鬼。

殊不知一切皆是謊言,她付出一切保護的,是自己恨之入骨的敵人;拼盡全力想要除掉的,卻是心心念念最愛的族胞。

“如果他們之所以留下喬顏,是為了加以利用,”寧寧壓低聲音,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那她鄰居家的小弟弟,那個大戰時仍是嬰孩的小昭……不就沒有任何理由能被留下了嗎?”

魔族當然不會大發慈悲地贍養孩子,行得通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小男孩同樣是魔修的化身。

但這樣想來,就不可避免地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

裴寂顯然跟她想到了一塊兒,垂眸沉聲道:“其余魔修仍處於極度虛弱狀態,他卻已能行動自如,與常人無異,這其中或許有貓膩。”

寧寧一想到那小孩看似天真的笑,就下意識覺得心驚肉跳,半晌之後似是想到什麽,有些激動地拉了拉身旁少年的衣袖:“裴寂,你還記得之前喬顏向我們提起那孩子,她是怎樣說的嗎?”

裴寂低頭,一言不發地看她,耐心等待下一句話。

“她說,‘小昭在大戰後身體虛弱得不得了,跟族裏其他人沒什麽兩樣,有好幾次都差點丟了命。多虧他命好,吃了一陣子藥後,終於緩了過來’。”

她說話時指尖冰涼,胸口卻是被心臟沖撞得一片滾燙,隨著一步步接近真相,寧寧的語速也越來越快:“既然他也因為大戰而羸弱不堪,狀況理應和其他魔族差不多。之所以能恢復得那樣快,一共有兩種可能。”

寧寧說著朝他比了個“二”的手勢,大概是覺得渾身陰森森的,悄悄往裴寂身邊靠了一點:

“第一,他實力極強,恢復能力比其他魔修快得多;第二,他地位極高,其他魔修心甘情願地將大半藥材獻給他,助他恢復修為。無論是出於哪種解釋,抑或兩者兼有,都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那人的身份必定不簡單。”

千算萬算,她之前是無論如何也算不出,幕後boss居然會是那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