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4/6頁)

許曳雖然拿著劍,卻並不打算將它們全部斬殺,只是依靠劍風與劍氣逐漸把鏡鬼逼退——

畢竟受到魔氣侵染的人與妖並非無藥可救,只要能得到合理醫治,總有一天會回歸正常。喬顏與靈狐一族還有機會,他不能讓這個希望斷送在自己手上。

刹那間劍光四起,然而許曳雖然實力不俗,但總歸沒動殺心;

反觀鏡鬼,不但數目繁多、一擁而上,而且每一個都殺機重重,頗有要將他倆生吞活剝之勢。

許曳無法獨自對付這麽多敵手,理所當然地落了下風。

他在打鬥中無法抽身,很難顧及到身後的狐族小姑娘。只不過須臾的功夫,就有一個渾身是血的鏡鬼發現了這道空子,在凝視喬顏片刻後,猛地撲身靠近她。

許曳大駭:“當心!”

他心頭震顫,在電光石火間迅速轉身扭頭,本打算直接揮劍殺掉它,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從未想過的景象。

那鏡鬼跌跌撞撞撲向喬顏,卻並未加害於她——

有另外三個怪物也察覺她沒有太多還手之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朝喬顏靠近,在千鈞一發的刹那,它適時出現在狐族少女身後。

或是說,它之所以靠近喬顏,正是刻意想為她擋下致命的進攻——

其中一個怪物的爪子,就那樣毫不留情地撕去了它一大塊血肉。

喬顏與許曳皆是一驚。

眼看其余鏡鬼即將再次襲來,許曳暗自咬牙,將靈氣集中在長劍之上,默念劍訣,用力一揮。

這一招蘊含了鋒利劍氣,勢不可擋地席卷夜色,靈壓如同滔天巨浪,重重將好幾個鏡鬼擊飛數尺之遠。

包括為喬顏擋下致命一擊的那個。

“喬姑娘,你沒事吧?”

許曳喘著氣看向喬顏,卻發現後者的視線並不在他身上。

她有些怔愣,目光幽暗得看不出情緒,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望著被劍氣振出很遠的鏡鬼。

它替她擋了那一擊,又被許曳的劍氣所傷,本應虛弱不堪、無法動彈,此時卻竭盡全力地撐起身子,在地上細細尋找著什麽。

喬顏心有所感,不顧許曳勸阻,大腦一片空白地慢慢靠近它。

在空茫的血紅夜色裏,月光像破碎的水滴般落下來,瑩潤剔透,為她照亮鏡鬼跟前散落著的物件。

那是一串幾近枯萎的千絲穗,被劍氣振得粉碎,成了一截一截的碎屑。

而它茫然無措地跪在地面,仿佛滿身傷痕都不存在,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一點點撿起來,輕輕放在手心之中。

鏡鬼乃魔族所化,醜陋畸形、無情無欲,只懂得不斷地殺伐與屠戮,不存在任何多余的感情,也不會記得曾經認識的人。

更何況,喬顏與它理應是從未見過的。

許許多多藏在心底的疑問,都隨著那串千絲穗的出現迎刃而解。她站在沉重暮色裏,被不知什麽東西壓得喘不過氣。

喬顏總覺得晏清從不在乎她,想方設法尋找著他心悅於自己的蛛絲馬跡。

可少年人從來都是溫和又靦腆,就算被她搭話,也只會低下頭安靜地笑,很少說些話來應答。

後來經過大戰,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更加生疏。那時的喬顏想,不喜歡就不喜歡吧,等她出了秘境,準能遇上許多許多更好的人,她才不稀罕他。

晏清一定覺得她很煩。

從小到大只有自己纏著他的份,晏清只會極其偶爾地站在某個地方,遙遙注視屬於她的影子。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麽遠,遠到喬顏看不清他的模樣。

晏清從沒說過在乎她。

可為什麽……直至此刻,還要這麽竭力地、連性命都不顧地,保護那串早就枯死了的千絲穗呢。

“喬姑娘。”

許曳看出她神色有異,聲音小得難以分辨:“你——你都知道了?”

喬顏定定望他一眼。

她不傻,怎會察覺不出身邊所有族人的異樣。只是那個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喬顏不願,也不敢接受。

然而隨著日復一日的相處,不對勁的細節也越來越多。

族人們的刻意疏離、母親記不起曾經的許多事情、詭異莫測的鏡鬼,徹底打破幻想的,是密室裏不翼而飛的灼日弓。

魔氣為陰,正氣為陽。

唯有灼日弓不會被水鏡之陣復制,既然神弓隱匿了蹤跡,那豈不就再直白不過地說明,她所處的地方是魔族所在的陰面麽?

此番下水,“尋找灼日弓”只是用來自我安慰的借口,其實喬顏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來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在不久前曾對許曳說,要來“找一樣東西”。

其實那並非灼日弓,而是某個人手腕上的千絲穗。

只要見到它,一切就都能明了。

她在過去的數年間與仇敵相伴,不辭辛勞地助他們恢復靈力,並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親手殺害了曾經朝夕相伴的族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