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4頁)

先生道:“若要減輕那廝戒心、毫無阻礙地調查真相,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讓駱元明覺得,天羨子門下的弟子們自顧不暇、根本不會有時間插手案子啊!”

這番話聽上去居然有那麽點道理,加上他的語氣抑揚頓挫激昂澎湃,硬生生講出了百分百零添加的錯覺。

不止在場聽眾,連寧寧都差點信了。

“至於後來天羨長老在眾人面前胡言亂語,這件事兒就更有深意了。”

先生忽而正色,用力一拍驚堂木:“大家想想,‘修鞋’是什麽的同音詞?修鞋,修邪啊!天羨長老看似神志不清,其實是在暗諷駱元明那賊人修煉邪術,為修真界所不容!”

賀知洲沒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

偏偏台下眾人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紛紛大呼過癮,起身拍掌。

“這不算什麽,還有更厲害的!大家還記不記得,當時駱元明有意讓寧寧上前,天羨長老飛奔去了馬廄,扛著馬往外跑?”

聽眾的腦袋跟招財貓的手沒什麽兩樣,上上下下點來點去。

“之前就有個預兆,寧寧分明就在現場,可他為什麽要突然蹦出一句,‘寧寧不在了’?”

先生說到興奮處,差點兒就激動得破了音:“那是天羨長老察覺駱元明對寧寧心懷不軌,暗示她快逃!”

江肆的嘴巴已經張得可以塞進去一整個雞蛋了。

而台上的驚堂木還在跟蹦迪似的繼續拍拍拍:“咱們一塊兒來琢磨琢磨,把馬舉在頭頂象征了什麽?馬在上,‘馬上’啊!之後他奪門而出往大街上跑,又說明了什麽?”

不知是誰恍然大悟,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人生的真諦、思考的力量,聲如洪鐘地應答:“寧寧馬上快跑!”

絕,太絕了。

不愧是天羨長老,為了勘破鸞城大案、護得徒兒周全,竟然不惜自毀形象!這是多麽偉大的犧牲奉獻精神!這是多麽無與倫比的超高智商!

廣大人民群眾用愛贊揚,用心鼓掌,在說書先生的帶領下,舉全城腦補之力給天羨子拼命洗白。

說洗白都是輕的,簡直是拿著白色油漆在按頭硬刷,讓他從仙門頭號砍頭狂人一夜間風評逆轉,成了個忍辱負重的感動鸞城十大人物。

“話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起彼此最大的功臣——寧寧。”

先生仿佛中了“每次講八卦都會被八卦本人聽到”的詛咒,在寧寧復雜的眼神裏繼續滿嘴跑馬:

“這位姑娘可了不得!不但破了秘境裏的迷陣,還推出失蹤案主謀就是駱元明。聽說她生來便聰穎非常,一歲寫字兩歲作畫三歲賦詩,是遠近聞名的神童,腦袋足足有旁人的一個半大!”

鄭薇綺一口茶嗆在喉嚨裏,差點沒喘過氣。

江肆聽得目瞪口呆,把在座各位仔仔細細端詳一遍,直到此時也不忘進行表情管理,斂了神色蹙眉道:“此事當真?”

“假的。”

寧寧氣得眼冒金星,面無表情吃了口糕點:“他說的這個故事,大概叫《玄虛派:平行宇宙》,跟我們這兒不是同一茬,你當同名同姓就好。”

後來先生又很有邏輯地說了許多,例如“賀知洲為探情報,不惜男扮女裝潛入花樓,奉獻精神感天動地”、“鄭薇綺化身無影密探,在城中消失整整一天,只為暗中監視駱元明的一舉一動”。

和真實發生的事情,不說一模一樣,起碼是毫不相關。

天羨子門下一群惹是生非的醉鬼莫名其妙全成了有口難言、忍辱負重,小道長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這幫見識短淺的愚民。

鄭薇綺聽得嘖嘖稱奇,林潯尷尬到把臉埋進手臂裏,賀知洲則對自己的戲份格外滿意,傻笑個不停。

寧寧正想著應該何時去探望裴寂,擡眼望一望天空,已是正午時分。

她與人有過約定,可不能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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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正午的時候,濃郁熱氣隨著陽光一起沉澱下來,夏蟬悠徐的鳴聲被無限拉長,串連起碧凈長空與粼粼水波。

龍吟河上荷香清悠,婆娑的樹影灑下不斷躍動的光斑,水霧縈繞著熱氣,煙與水皆是飄渺不定,悄無聲息地環繞住一艘小船。

身著白衣的年輕女人靜靜坐在船沿,本是在凝望潺潺水波,察覺有人靠近,端著茶杯恍然擡頭。

是鸞娘。

或是說孟聽舟。

她之前多穿繁復華美的紅衣,這身白裙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在陽光映照下更襯得膚白勝雪、神若秋水,雖然仍是嫵媚一掛的長相,卻從骨子裏散發出幾分利劍出鞘般的颯氣。

孟聽舟雖然一直在引導他們發覺真相,卻從未與天羨子門下的哪個弟子單獨相處過,就連會在今日正午乘船離開一事,也只在井底時悄悄告訴了寧寧一人。

如今兩人終於見面,孟聽舟懶洋洋地挑了眉,勾起狐狸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