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漠名為“天壑”, 乃多年前仙魔大戰的決戰戰場,亦是魔域入口所在之地。

天壑上空死氣凝結,仍殘留著由魔族設下的邪法和陷阱, 不適宜飛行。因而一行人禦劍抵達的目的地,是大漠南方一處叫做“平川”的小鎮。

平川雖是建在綠洲之上, 放眼望去卻還是充斥著漫漫黃沙,綠意稀疏, 連樹葉都顯得無精打采, 蜷成皺巴巴的一團。

灰蒙蒙的天與黃澄澄的空氣接連成片,寧寧剛從星痕劍上跳下來,就忍不住咳嗽一聲。

“這麽多年過去,平川鎮居然一點沒變。”

天羨子擡眼四下打量, 毫不掩飾唏噓之色, 末了扭過頭去,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師兄,你身體可有不適?”

那人搖頭,溫聲應了句:“無礙。”

正是溫鶴眠。

當初魔族節節敗退, 修真界同樣傷亡慘烈,幾乎傾盡各大宗門之力, 才終於築成兩儀微塵陣,在天壑盡頭凝成結界,阻隔人魔兩界。

由於人才凋敝, 修士們很難滿足陣法所需的浩瀚靈力, 因此在結陣之時多以血肉為引,填補靈力空缺。

溫鶴眠亦是其中之一。

他傾盡全力,引得識海崩潰、筋脈損毀,奈何修為遠超常人, 被殘存的劍氣護住了最後一絲靈脈,勉強保住性命。

再從鬼門關睜眼醒來,已是一片屍山血海,物是人非。

他是結成兩儀微塵陣的主力兼策劃者之一,知曉陣法的每一處布置,若想徹查大陣有何紕漏,溫鶴眠定是不二之選。

其實說老實話,對於他究竟願不願意離開清虛谷,天羨子一直都拿不準主意。

他知道這位師兄心存驕傲,自修為盡失,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已有多年。

今早他帶著弟子們,本是沒抱多大期望地去找他,沒想到還未踏足清虛谷,便在入口的石碑旁見到一抹白衣。

——在樹影婆娑裏,溫鶴眠身形筆挺地站立,正低頭凝視手裏的一封信。

聽聞他的腳步,青年微擡眼睫,在極為短暫的遲疑與怔忪後,自唇角勾起溫和弧度:“走罷。”

真真是件怪事。

那張信紙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小弟子們才會用到的質地,可溫師兄幾乎與外界斷了聯系,向來不接收任何傳訊符——

這會是誰給他的信?與溫師兄同意出谷是否有關?

天羨子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什麽端倪,在滿心疑惑下,並未察覺在見到那封信時,寧寧神色一僵。

那正是她在昨夜寫給溫鶴眠的信,仍然以“將星長老小粉絲”的匿名身份。

他們兩人一直保持著筆友關系,昨天晚上溫鶴眠突然發來一張傳訊符,內容很是言簡意賅,詢問在她心裏,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寧寧思索許久,很認真地給他回了一封信。

因此當第二天前往清虛谷見他,望見溫鶴眠手裏那張無比熟悉的信紙時,她下意識一愣。

無論那封信有沒有起到些許寬慰的作用,總而言之,溫鶴眠終是答應離開清虛谷,與他們同行前往大漠。

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這地方真是又熱又悶。”

好不容易抵達平川鎮,賀知洲用手充當小風扇,四下張望:“連外邊都是這副德行,大漠裏得有多熱啊。”

“你可得做好思想準備。”

天羨子悠聲笑笑:“天壑裏設了結界,魔氣和死氣未散,除了極有可能藏身於暗處的魔物,還有不少被魔氣侵染的妖——越往深處走,你就得越難受。”

寧寧好奇道:“平川鎮臨近魔域入口,兇險萬分。按照常理,鎮民早就應該逃得一幹二凈,為何到了今天,仍有如此之多的人留在此地?”

“對哦。”

賀知洲摸了把下巴:“如果換作我,絕不會在這兒多做片刻停留。”

溫鶴眠長睫輕顫,欲言又止,未出口的話皆化為一聲嘆息。

“你們想啊,大漠黃沙、妖魔肆虐,能住在這地方的大哥大姐,能是一般人嗎?”

天羨子道:“當然不是啊!這地方處處是馬匪和街頭幫派,發狠起來,能跟妖怪對砍!”

……跟妖怪對砍。

寧寧很適時地展開想象,腦袋裏浮現起一群光膀子大叔狂舞著手上砍刀,把妖魔追到痛哭流涕的景象。

很魔幻現實主義,也很平川。

“最為重要的一點,”天羨子繼續道,“這裏曾是仙魔大戰戰場,雖然逼退過很多人,但也引來了不少人。”

林潯想不明白:“仙魔大戰既已結束,那些被引來的人有何所圖?”

他思索不出其中因果,寧寧卻擰了眉應聲:“莫非是因為……那些散落在戰場上的留存之物?”

天羨子嘆了口氣,算是默認。

在發生於天壑的決戰裏,雙方皆是死傷無數,無論魔修或是正派修士,都遺留了諸多法器與秘籍,四散在大漠裏的各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