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唐昊是半夜得到消息的, 說程靜賢去過醫院。

“沈老師本來不讓我告訴您。可是我看她們鬧得挺不愉快的,怕出事,想著還是跟您說一下。”方姨在電話說著。

“她們聊了什麽?”唐昊皺著眉頭。

方姨說:“我不知道,我沒在屋裏頭。”

“下次看見直接讓她滾, 鬧起來就報警, 明天我叫個保鏢過去陪著, 謝客!”

唐昊沒去問母親,打聽了下程靜賢最近在幹嘛。

唐其琛已經四天沒回家了, 律師每隔兩個小時催一次程靜賢簽字, 限時三天,但程靜賢堅持不簽,第四天的時候唐其琛更改了協議,把原本要給她的房子收回去了, 說再過三天, 她得到的會更少。

一副鐵了心要跟程靜賢離婚的架勢。

唐嘉怡到處在找父親, 她從小聽著父親和母親的愛情長大,堅定不移地認為唐其琛愛慘了母親,在她眼裏不過是夫妻間的一點小矛盾, 爭吵也好, 別扭也罷, 怎麽都不至於到離婚這一步。

況且這些年,母親不遺余力地打理著家裏大大小小的事,父親也對母親表示無限的感激,就算一時厭棄也還是能挽回的。

可惜她始終低估了唐其琛,豪門裏的男人,就算是個廢物,也是狼群裏的廢物, 不是羊群裏的廢物。

第五天的時候,程靜賢在協議書上簽了字,並且從豪宅裏搬了出去,她離開了這個一起生活二十余載的男人,這個年輕時候發誓一輩子只愛她一個的男人,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沒有認識過他。

他鐵石心腸得叫她心驚。

原來她始終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她以為,自己就算再怎麽跟他鬧,都不至於到離婚這一步的。

她覺得渾身發冷、發寒。

某天夜裏,她做了個夢,夢裏是唐其琛和沈明瑾離婚的那一日,唐其琛有些心事重重地去了她那裏,她問他,“你老婆跟你鬧了?”

他搖了搖頭,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要會鬧就稀奇了。”

他那晚和她睡,發狠了似的要她,她那時甚至覺得幸福,以為他愛她,離不開她。

她從夢魘中驚醒,在寂靜深沉的夜裏,忽然明白了二十多年來都沒明白的問題,如果當時沈明瑾沒有執意要和他離婚,他是否是另外一種選擇?

——徹底斷了和自己的關系,然後一心一意對沈明瑾好。

她想到這裏就開始牙齒發顫。

腦海裏無數的畫面紛至沓來。

她記得有一次,沈明瑾生日,他早兩個月就在法國訂制了一套珠寶,而她也想要,他另外送了別的,她其實是有些酸,別扭著說想要一套一模一樣的,他便生氣了,冷著聲音說,“要什麽都行,一模一樣的不行。”

她那時怎麽就沒想明白,唐其琛顧忌沈明瑾的顏面,甚於顧忌自己的心情。

後來離婚後,沈明瑾日子過得並不順心,她心情大好,有一次說漏嘴,幸災樂禍道:“就是個假清高的,活該沒福氣。”

唐其琛摔了筷子,起身走了,兩天沒回家。

她以為是自己太刻薄惹他不高興了,後來再沒敢當著他面說過誰的刻薄話。

也不是她非要賢良淑德的,她假模假樣地端著架子做豪門太太,每一個姿勢不都是唐其琛把她捏出來的。

她突然在夜裏放聲大哭,她不相信,不相信這二十多年來,都是她的錯覺,都是她自作聰明……

到頭來,她竟然就這麽被毫無尊嚴地掃地出門了。

她在一片荒唐絕望中,又想起唐其琛和沈明瑾離婚的時候,協議是沈明瑾擬的,她只要了她的嫁妝,百分之二的公司股份,以及一些亂七八糟不重要的東西,他當時是說:“你可以隨便要,什麽我都可以給。”

而程靜賢想起前幾天唐其琛托律師轉告給她的話,“拿著錢體面離開,不然只會什麽好處也沒有。”

程靜賢牙齒咯咯作響,她哭到盡頭,竟笑起來,原來二十多年,她在他眼裏,一直只是個情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

可笑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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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和唐嘉怡面對面坐著,她是在醫院門口被唐嘉怡攔下來的,好多天沒見,唐嘉怡憔悴了很多,仿佛生病多時的那種病弱感,精致的妝容都掩蓋不住。

夏至對他們家的事了解不多,只知道唐昊的爸爸和唐昊的繼母離婚了,津城的各大新聞網站,推送了好幾天的報道了,久違的唐其琛的第一任妻子也被拉出來對比,稱無論如何,當年沈明瑾和唐其琛離婚,雙方都是體面的,沈明瑾給足了唐其琛面子,唐其琛也給足了沈明瑾面子,甚至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唐其琛還說過,“她很好,是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的話。

後來程靜賢上位後,為了美化自己,買通了好幾家報紙,大肆宣揚他們的愛情故事,豪門貴公子對無法忍受家裏安排聯姻的書香門第的千金,執意要娶自己的德國留學認識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