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第2/4頁)

這時代,壘築堤壩多用沙土石粒。別處挖回來的沙土石粒用麻袋裝滿紮緊,一袋挨著一袋碼上堤壩,密密麻麻,壓得河堤又寬又高,看起來便威武霸氣。

只是看起來。

在天災面前,這些砂石不過是蚍蜉撼樹。該缺堤時還是得缺堤。差別只在於多久一次。

缺堤一次便是滅頂之災,受苦的永遠是百姓,州府上下官員也跑不開責任。

謝崢抵達潞州之前,潞州已經陸陸續續下了半個多月的雨了。

他們巡視河堤時,那河水已經漫過一半的河堤,水色渾濁,掬一把皆能看見泥沙。

別人便罷了,同行的張惠清那是臉色大變,急吼吼跪請謝崢趕快動工,晚了怕趕不上了。

謝崢是早有所料,但不記得確切時間,又有他這番佐證,便不再猶豫,索性不等工部侍郎陳正浩到來主持,立馬拍板開工。

潞州知州原本還想嘰歪幾句,謝崢冷眼一掃,便不吭聲了。

再說。面前這位是皇子殿下,雖然無權無職年紀小,可他是要來修河道的。若是修好了,大家皆大歡喜,修不好,還有皇子在前頭頂鍋……豈不妙哉?

如是,他便從善如流了。

知州不搞事,一切就好說話。

為了趕在河流水位上漲前搞定水泥,謝崢領著張惠清、潞州知州,連帶潞州上下官員,全都忙碌了起來。

材料的調配、采買、加工,高爐修建,人手招募……種種件件,多且繁雜。

為了保證沒有疏漏,謝崢參照佩奇前些日子開店用的流程管控表,做了一個相似版本,條目清晰、責任到人,連知州看了都心服口服。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做下來,竟無一絲紕漏。

等到陳正浩押運的鐵粉到位,立馬便被拉去高爐處煆燒混合,這位工部侍郎還未反應過來,堤壩處已經開始混水泥糊水泥了。

所幸天公作美,抹水泥那幾日,老天爺只是斷斷續續地下了點毛毛雨,水泥凝固速度雖慢,好歹是慢慢的幹透了。

水泥剛出高爐,立馬被運到河邊,攪拌並糊上堤壩。

每一個環節皆是兩班人馬,每天十二時辰不停歇,吃的喝的都有人送過來,累了就地歇息,醒了接著幹活……緊張又忙碌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七月中旬。

這邊堤壩不停加厚,那邊河水陸陸續續上漲,待得堤壩完工,那渾濁河水已經漲至堤壩上部。

為防出現意外,加上此時堤壩已經從丈許寬變成兩丈余寬,謝崢與陳正浩、張惠清等人商量過後,便讓人停了下來。

早在他們開始糊水泥的時候,沿途百姓便議論紛紛,還有那憤世嫉俗的指天罵地,說他們這幫狗官良心都被屎糊了,竟然拿泥灰糊弄百姓雲雲。

話自然傳不到謝崢耳朵,他也就當不知道,依然按部就班地指揮大家幹活。

等堤壩停工,水泥幹透,原本是沙土麻袋堆壘而成的泥沙堤壩,已經變成了灰色的石墻,斧鑿不穿,石擲不爛。

謝崢還讓人連拉帶拽地弄了數輛牛車上去,車架上還壓著大石,上千斤的大水牛加上車架、石頭,在堤壩上並排行走,噠噠噠的蹄聲、軲轆轆的車轍聲,沉穩如雷,把大夥的心都震回了肚子裏。

雨水漸豐,加上上遊雨水不停,河床水位不停上漲,所有人都已撤離。連堤壩附近、下遊處的住民都已被勒令離開。

水泥堤壩剛築好不到三天,潞州再次迎來暴雨。

彼時,河水已過堤壩的一半,這暴雨一下,河水肉眼可見地開始上漲。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地等著。

暴雨的第二天,雨水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謝崢便勒令潞州知州開始清點潞州存糧、封存城裏各大糧鋪,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暴雨第三天,謝崢直接領著人駐紮在靠近河床的一處高坡上,臨時征用的老屋裏靜可聞落針。

負責查看河床水位的小吏們堅守前方,每隔一會便有人狂奔回來報訊。

漲了漲了,水位又漲了!

漲了漲了,水位逼近河堤最高位了!

漲了漲了,洪水開始漫過河堤了!

大夥的心登時提了起來。

又一報訊小吏跑回來了,渾身濕透,聲音驚慌:“報——洪水漫出來,淹了田地,過不去了!!”

眾人心裏一咯噔。

謝崢神色嚴肅,沉聲問了句:“缺堤了沒?”

“對對對,缺堤了沒?”這個才是關鍵啊!!

小吏胡亂抹了把臉,搖頭道:“沒有,沒有缺。只是水太大了,漫出來了!”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

然後有人笑罵了句:“瞧你這話傳的,漫水便漫水唄,有啥好大驚小怪的!”只要河堤不缺,那漫出來的丁點水量,傷不了人畜。待喝水退去,便能繼續生活。

小吏撓撓頭,不敢吭聲了。

這場暴雨一直持續了三天,直至第三天傍晚,雨勢才漸漸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