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結局(上)

他的眼前,是無盡的漆黑。

黑暗無邊無際,像是一片死寂的墳海,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掉。

耳邊似乎響起叫喊聲,那聲音如此模糊,卻不斷在耳邊放大。

衡蘇。

衡蘇……

是誰在叫他?

他用力的掙紮著,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整個人像是被蜘蛛網粘住的蚊蟲,連動彈一下都難。

他的身體緩緩向上而去,充血的雙眸驀地睜開,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時,他已經回到了斷崖上。

一道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現在跳崖,你不覺得有點晚?”

衡蕪仙君怔怔的擡起雙眸,便看到虞蒸蒸冷漠的面容,她的手臂攥著他的腳腕,像是屠夫一般,將宰割好的牛羊吊起。

她將他扔了出去:“別再妄想容上的元神,把你的命留著,屆時去尋紅蓮寺的光頭和尚陸任賈,唯有他能救活山水。”

治愈系木靈根修士,皆善續命之術,只要有人願意奉出性命,便可救回魂飛魄散之人。

這段時間,陸任賈教過她不少東西,其中便包括如何為人續命。

她不知今日是否還能活著出去,只能讓衡蕪仙君去找陸任賈了。

虞蒸蒸垂下眸子,她走之前曾叮囑過陸任賈,若是她天黑還未回去,便讓他自行離開蓬萊山。

想必此時,陸任賈已經逃回人界了。

雖然這樣想很自私,但只要找到他,衡蕪仙君甘願奉出自己的性命,山水便有救了。

虞蒸蒸也不管衡蕪仙君是不是還想尋死,她甩下那句話後,便急匆匆的朝著容上跑去。

雖然方才她疼到失去意識,可他剝離元神之時,她卻是看的清楚。

她得把元神還給他。

虞蒸蒸的腳步停在他身前,她蹲下了身子,將掌心覆在心口,試圖剝離山水帶給她的元神。

有一只冰冷的大掌,輕輕握住了她擡起的小手,指腹摩挲兩下,似乎是在感受她的溫度。

她微微一怔,眸光垂了下去,望向那只蒼白的手掌。

他的皮膚冷白,像是溫潤剔透的白玉,皮膚下隱隱透出淡紫色的血管,猶如蝶翼上的暗紫色花紋,看起來如此脆弱不堪。

仿佛只要輕輕用力,指甲便能輕易的劃開他的皮膚,刺破他的血管。

“蒸蒸。”容上攥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抵在他的頰邊,低聲輕喃道:“我不疼了。”

他不疼了。

終於不疼了。

這十幾萬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之中,東皇祭祀埋在他身後的咒文,日夜不斷的折磨著他。

他想死,可沒有奪回屬於他的東西之前,他又怎麽能輕易死去?

他忍耐著痛苦和黑暗將他吞噬,每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都會倒在欒殿中,與那冰寒的宮殿凝結為一體。

他的皮膚生出薄霜,脊背上卻傳來灼熱的撕裂感,沸騰灼熱的血液像是要將他撕扯成碎片。

深入骨髓的鈍痛,一陣又一陣,仿佛無邊無盡。

他會陷入深淵裏,只有黑暗和冰寒將他包裹,神女和東皇三太子猶如夢魘,往日的噩夢不斷浮現在眼前。

世人皆羨他長生不死,可沒人知道,他每一日都活的生不如死。

服下龍脊髓,便猶如染上毒癮,只有不斷的吃下龍脊髓,他才能抑制住背後那該死的咒文。

東皇祭祀埋下了對神明的詛咒,沒有解法,至死方休。

即便他奪回龍筋和龍鱗,那詛咒也不會消失。

除非他剝離神識,抽去神力,不再是神族後裔。

但若是如此,他與死掉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唯有死亡,才是對他真正的解脫。

可當他遇到黑暗中的一束光,他又忍不住抓住那一絲生的渴望。

一開始,他是極為厭惡虞蒸蒸的。

他討厭為愛癡狂的人,就像是神女一樣,只為得到一絲憐憫的愛意,就將底線一再拉低。

虞蒸蒸所付出的七年,在他眼裏還不如那條陪伴了他七年的黑狗。

甚至在她來到歸墟山後,他還幾次三番的對她動過殺心。

可不知是什麽時候起,他莫名的對她產生了一絲興趣。

許是那日在欒殿中,雷雨褪去,他醒來後,卻看到蜷縮在身邊的女子,嘴裏念叨著罵他的夢話。

許是那日在燕國,他一進京城,就發覺有個不安分的女子把定位鐲戴在鳥腿上,試圖從人界逃跑。

仰或是,在那姻緣廟外,他看到她在同心鎖上,刻下了他和虞江江的名字。

他突然發現,她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令人討厭。

他一次次的試探她,引誘她動手殺死他,引誘她奪走他的元神,引誘她為了修煉與他雙修……但她都一一回絕了他。

她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不知是何時,他開始對她心軟,明明那重明鳥蛋難得一見,可以幫他克制住身體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