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六·面首

當裴前來接虞蒸蒸時,她正和容上面對面站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氛圍很是詭異,一個面色無辜,一個臉黑如炭,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不知怎地,虞蒸蒸的眼神迸發出強烈的審視之光,好像對面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死刑犯。

裴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將熱好的湯婆子,恭敬的遞給了她:“轎輦已備好,恭迎仙尊回山。”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是來迎我,還是迎他?”

裴前一怔,呆滯的眸光移向她的身後。

他們都是他的主子,他迎誰不是迎?

昨日不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兩人就處成了仇人?

難道……

裴前的視線向下移去,緩緩落在了容上的腰間。

難道是王上的腰子不行了?

是了,王上七年未用過,便是一把寶刀放上七年也要生銹了。

也不怪仙尊生氣,七年沒見面,本該是濃情蜜意之時,在緊要關頭卻發現王上不舉……這事放在誰身上,誰能受得了?

裴前怕盯久了,再惹得容上不快,他連忙收回視線,垂頭答道:“自然是迎仙尊回山。”

虞蒸蒸輕嗤一聲,頭也不回的俯身坐上了轎輦。

裴前正要說讓人起轎,卻聽轎輦中傳來她略顯疲憊的嗓音:“叫鋼凜一起上來。”

他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鋼凜’是誰,怔愣了一瞬之後,才轉頭看向容上。

見容上點頭,他恭聲應道:“是。”

轎輦是虞蒸蒸花重金打造的,因為她恐高的原因,這轎輦有些像是馬車的車廂,裏面的空間寬松舒適,剛好夠她躺著小憩。

擡轎輦的是容上留下的傀儡少年,他們會騰雲而行,四人擡著轎輦又穩又快,早已成為虞蒸蒸的禦用轎夫。

連下了幾日的鵝毛大雪,許是因為容上的元神屬陰寒,她一到冬日便畏寒極了。

裴前這個木頭疙瘩,她沒有吩咐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主動去做。

也不知今日怎地開竅了,竟在轎輦裏鋪滿了柔軟的狐狸皮,還在轎輦的角落四周都擺好了滾燙的湯婆子。

她一進來,便感覺冰涼的手腳緩和了不少。

有一只蒼白削瘦的大掌,掀開了轎輦的黑色布簾,他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抵在轎輦的邊角之上,看起來如此賞心悅目。

冷風打著轉兒的往轎輦裏鉆,她忍不住別過頭打了個噴嚏,輕輕吸了吸鼻子:“脫鞋。”

容上沒有說話,只是按她的話來照做。

他俯下了身子,赤著腳坐進了轎輦之中。

轎輦寬大,他便與她保持了距離,坐在離轎輦門口最近的地方。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往他身邊靠了靠。

人一動,而鈴響不止。

容上都不用擡眸,只聽她發間的鈴鐺響,便知道她朝他湊了過來。

在她貼上他的時候,他輕嘆一聲:“仙尊,男女……”

話還未完,他便怔住了。

只見她慫著鼻子,像是外出覓食的狼狗一般,用力的在他身邊嗅來嗅去。

容上眸光不解:“仙尊在做什麽?”

虞蒸蒸被他一喚,慢吞吞的擡起頭來:“哦,沒事。”

“就是聞聞你有沒有腳臭。”

容上:“……”

他的呼吸停滯一瞬,眸光無奈:“有嗎?”

虞蒸蒸搖了搖頭:“沒有。”

說罷,她就動作自然的躺了下去,雙臂環住他的腰身,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他的腿上。

容上不禁失笑。

原來她的目的就是這個。

他的手臂垂放在半空,想要落下,卻又怕她發現異常。

猶豫片刻,他的手掌終是收了回去:“仙尊……”

虞蒸蒸含糊應道:“我累了,有事等我睡醒再說。”

這話倒是沒說謊。

她昨晚一整夜都沒睡,自然是累了。

她總覺得他要是沒失憶,肯定會半夜翻窗戶闖進她屋裏,沒準還會像小說裏那樣,抱著她睡兩個時辰,趁著她沒醒之前再離開。

所以她就苦守了一整夜,最好能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

誰知道,她等到天明,最後連根鱉毛都沒等到。

待她頂著黑眼圈翻窗進了他的屋裏,才發現他本人還赤著半身,正躺在榻上酣睡如豬。

她本想用入夢術試探,但許是因為陸任賈給他續命的原因,她進不去一個死而復生之人的夢境。

折騰了一晚上,她早就精疲力盡。

說起來,裴前難得貼心一次,睡在柔軟的狐狸毛上,就是要比直接睡下舒服多了。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沒過多大會兒,便緩緩闔上了雙眸,發出了微不可聞的輕鼾聲。

容上垂眸望著她,微涼的指腹落在她的頰邊,輕輕摩挲了兩下。

真好。

又能守在她身邊了。

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他捉住她的一雙小手,掌心中緩緩流淌出溫熱的暖光,那暖光從她的指尖融入,很快便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