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4/5頁)

梵梨雖然對做實事有很嚴重的強迫症,但是對權力並沒有太依戀。被發配去做苦力後,夜迦勸她剛回去,風晉同情她,但她居然感覺還行。因為,光海經濟剛好也是她近期挺關心的部分,她覺得自己可以物盡其用。

對於離婚,她內心毫無波動。但在她朋友看來,似乎依然是滿滿的同情。因為從得知她離婚消息那一天起,夜迦就開始頻繁約她出去散心,帶她去聖耶迦那最新的娛樂場所玩耍。作為一個滿級玩咖,夜迦總是有讓時間過得飛快的本領,經常逗得她哈哈大笑。但赴約了幾次後,她覺得他把自己想得太脆弱了,其實自己並不是那麽需要被安慰,於是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長假,好讓夜迦省心。

此後,梵梨一個人去給亞麥提旅行。

給亞麥提是她曾經邂逅蘇釋耶的地方,讓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神奇的是,蘇釋耶的反對者在復活海占的比例最高,但他最狂熱的追隨者,也是誕生在這裏。或許沒有愛就沒有恨,恨意多數是來自於那些曾經抱有深深期待的人。

可是,復活海也是唯一將他的雕像保存一百年以上的海域。

因為他們慢慢知道了,讓加斯宗族和後來的獨裁官掌權,希望更加渺茫。加斯宗族生而高貴,想要恢復從前的統治,平民不能有異議。蘇釋耶起碼曾經努力過。

復活海的軍事占七海的前三,但經濟、技術都是七海裏最落後的。這裏曾經就很落魄,沒想現在情況更糟。哪怕是在首都給亞麥提,也依然存留著最古老的交通工具——軌艦、電纜艦。軌艦像火車一樣,有固定的軌道,不能自由航行。於是,整個海底平原上,深黑的軌道縱橫交錯,蜘蛛網一般。而電纜艦則像電車一樣,一艘艘公交艦艇上方牽連著電線,行駛時發出陳舊的線路摩擦聲,與軌艦的鋼鐵聲交織在一起,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旋律。

這座城市的乞丐數量比整個紅月海的加起來還多。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上,曾經掛著蘇釋耶死亡倒計時的大樓下,處處都是睡在椅子上、依偎在平房上的乞丐。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連野生海洋生物都比住民數量多。除了從外海來的旅人,沒有人會在這裏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

只看這一片經濟落敗的景象,沒有人能猜到這裏是復活海的首府。

但也是在市中心的廣場中,他們保留了整個光海最後一尊蘇釋耶石制雕像。

梵梨路過時,有一群工人正用器械拆走它。

“左邊一點,左,左,扣住,小心吊起來……”工頭指揮屬下,挪動著那一尊雕像。

雕像上的蘇釋耶,還是她最熟悉的樣子:碎發及肩,輪廓犀利,一手單手叉著腰,同時輕握著披風的一角;一手隨意握獨裁官權杖,杖尾與披風同樣垂落在地。粗制石頭雕刻出的額飾和斷掉的耳墜無法展現出原物的奢華,卻能展示出這個男人曾經統領光海的氣勢。

梵梨摧毀了奴隸制度,解放了那些被囚禁的肉體,但這一百多年她發現,在根深蒂固的文化中,制度只是制度,不是本質,無法朝令夕改。被階級壓迫囚禁的靈魂,依然需要漫長時間的改變,才能得到救贖。

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她已經是一個救世主了。當人們想到維護平民權益的領導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伊,智慧女神般的存在。

所以,現在的孩子對蘇釋耶的感覺很淡了。

提到蘇釋耶,他們只知道那是教科書上的歷史人物,曾經有很大的作為。但除了狂熱的歷史愛好者,像燃燒時代末期一旦提到“獨裁官”就跟打雞血似的情況,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這種淡忘好像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突然的。

但後來梵梨琢磨過了才明白,如此突然,只是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看見那個雕像被搬走,就好像心裏某個位置也被剜空了一樣。

梵梨拒絕去想他已經死去的假設。她知道,他的求生意志一直很強,經歷了那麽多次戰爭的沖擊,他都好好活下來了。一次墜入深淵,不會影響到他。他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一定會滿血復活的。

但是,那裏的生存環境真的很差。

無盡的深淵,沒有食物,沒有光,生命的氣息如此稀薄。因為資源稀缺,很多深淵族幾十天不進食,為了節省能量只是靜靜躺著,所做的唯一行為就是呼吸。比較殘忍的還會蠶食同類。

簡直就像監獄一樣。

——不,比監獄還可怕。監獄裏起碼有食物,有床。

“您是……蘇伊大神使?”

聽到路人的聲音,梵梨回過頭,看見了一家三口海洋族,父母牽著孩子的手,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她點點頭。夫妻二人同時對她行了左手禮,並按著孩子也做了同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