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第2/3頁)

“此物寒涼,不可多用。”敏儀不過用了兩口便住了手,將那凈白瓷的小碗遞給了身邊的黃鶯,並對已經挖到碗底的宋知歡叮囑道。

“好叭。”宋知歡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那薄薄的一層底子,用小銀勺狠狠地刮了兩下,將最後一口送入口中,然後和那小碗難舍難分起來。

柔成在一旁看著,心裏止不住的好笑,一個巧勁將小碗卸了下來,並輕聲對修婉道:“三格格,到了您練琴的時候了。”

修婉苦著一張臉對眾人行禮,然後領著侍女下去。

敏儀含笑看著她的背影,輕聲道:“比起遙兒,還是婉兒和知歡你像極了。”

“可不是嗎?聽到練琴苦著的那一張臉和帶你去散步時的臉色一模一樣。”華姝手上輕巧的小團扇往宋知歡身上輕輕一拍,笑容中透著戲謔。

宋知歡輕哼一聲,說起了別的話題:“說來,聽聞朝中大員年大人膝下獨女對咱們王爺一見鐘情、情根深種,哭鬧著求年大人把她許配給王爺呢。即便王府側福晉位已滿,以從二品大員之女之身位列庶福晉之位也在所不惜。”

“要不說是造孽呢。”敏儀似乎對這裏頭的門道頗為熟悉,手中的甜白釉盞子微微一晃,一抹碧痕在凈如白玉的茶盞中搖曳著,淡淡的茶香散在空氣中,她輕輕一嗅,擡起頭來長嘆一聲,道:“姑娘家的情意是真的,咱們爺可就未必了。”

“不過萬歲爺大概會成全這癡情女兒,前朝的水愈發渾了,倒也合了萬歲爺的意。咱們府裏今年大選添人是板上釘釘的了,只怕咱們王府又要成為眾矢之的了。”敏儀飲了口茶水,眉目間淡淡的,仿佛蘊著些愁緒,又仿佛什麽都沒有,一雙眉烏黑如染濃墨,遠山含黛,氣度雍容。

華姝不知想到了什麽,往身後的憑幾上倚了倚,室內一時岑寂,只有幾聲輕嘆散在空氣中。

還是宋知歡開口打破了安靜,只聽她長嘆一聲,以一種感情豐富而聲音高亢的調子說:“可憐了癡情少女一片真心,卻碰上咱們爺這個鐵石心腸!”

“真是——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

她唱了歌不倫不類的戲腔出來,隨意靠著憑幾,信手捏出蘭花指來一轉,只見一節雪白纖細的皓腕上玉鐲輕動,迎著窗外照來的日光,如水波蕩漾,溫柔入腸。

華姝閉了閉眼,終究道了告辭,留下宋知歡和敏儀相對而坐。

敏儀回過神來,飲了口茶水,對宋知歡道:“其實咱們爺對年氏未必沒有真心。”

宋知歡仍是笑吟吟的模樣,又仿佛是看透了,“只怕對年家的真心更多吧?十四爺如今領兵,風頭正盛,我家那小子如今領著京畿,邊境手握重兵者無人,咱們爺必然要拉攏一員大將。年羹堯算是天生將才,他父親又是一方大員,這一家子兩代都是人才輩出,年氏的出身資歷在當代秀女中可算頂頂的了。”

“咱們爺早年為了在兄弟們中不顯眼,特意提了華姝做側福晉,雖然從風口浪尖上下來了,可也杜絕了自己用側福晉位子牢籠人脈的可能。正常的政治交往,年家不可能讓女兒做個不明不白的‘格格’,就是‘庶福晉’,也不過說著好聽。沒了側福晉的位份,年家不會心動,何況八王那邊也在拉攏年家。為今之計,不過是咱們爺拋下身段使個美男計,年氏對咱們爺情根深種,要死要活,那年家但凡有兩分真心疼女兒,或者不欲與八王結仇,年氏嫁進雍親王府都是板上釘釘的。”

難得見宋知歡如此睿智的模樣,敏儀一時怔了怔,然後輕笑兩聲,“你看的透徹。”

“不止我透徹,華姝也透徹。”宋知歡擡手往外輕輕點了點,嘆道:“這會子,恐怕咱們爺心裏是有幾分怪我或者華姝的,若是側福晉位子空出一個,也不必他老人家舍下身段來謀劃了。”

“權謀動人心啊,但願咱們這位王爺——能守住本心吧!”宋知歡吟吟一笑,不同往日的玩笑風流,竟透出幾分看透世事的涼薄來,“咱們這些人,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了,如今之際,也只能盼著他能如願了。”

敏儀長長嘆了一聲,二人對坐著,久久的靜默無言。

“還望那年氏看的透徹些罷了,若真對著咱們爺懷有一腔真情,怕要受傷。”敏儀往榻上倚了倚,莫名覺著身上涼浸浸地發寒,便從一旁扯了線毯來搭在身上,聲音中含著滄桑,一雙眼眸倒是透徹依舊。

她語氣很是平淡,又仿佛什麽都看透了,“咱們這位爺呀,說長情也長情,這些年待咱們不薄。說涼薄也涼薄,為了大位,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呢?這些年,除了華姝,又有哪個得過他幾分真心寵愛,可惜如今紅顏遲暮,華姝不也是說淡就淡了。能讓他真心以待的女子,除了當年養育他的先皇後佟佳氏,便只有咱們遙兒了吧,好歹是長女,心頭肉一樣,寶貝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