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敏儀、華姝、寧馨(第3/4頁)

“我就是閑不住。”華姝揚唇一笑,道:“況有丫頭們陪著我,看著她們練琴對詩的,我雖不通,心中也歡喜。”又道:“當年沒學出個一二三來,如今陪著上課,竟然還學會不少。”

“可不都是命了?”芍藥更是忍不住笑了,“當初為了您學琴習字,夫人操了多少的心呐!”

華姝聞言先是一笑,復又神情落寞,感慨道:“如今可沒個阿娘為我操心了。那一手字,也是這些年的經書抄出來的。”

芍藥心知失言,微微垂眸,不再開口。

“你看你,又不說話了。”華姝自京中看了她一眼,搖頭好笑道:“我不過有感而發,怎麽你又小心起來了。好了,過來替我看看這首飾,前兒宮裏賞的繪彩桃花釵倒是極好,只是我這年紀,怕簪上了讓人說我老不修的。”

芍藥忙道:“哪家的老封君不穿金戴銀打扮鮮艷的?又不是新寡了,一府的老太妃,打扮的多華麗都是應該的!”

說著,自匣子裏取出一支顏色鮮艷的釵子來,細看那釵,釵身是作出花枝樹杈的模樣,極細的金絲纏了兩圈,工藝不凡,枝頭上花朵開的正鮮艷,粉紅繪彩栩栩如生,花蕊上鑲嵌著細小米珠,也是光澤瑩潤。

一時為華姝戴上,果然光彩照人,熠熠生輝。再添一支玉釵在後,顏色潤澤淺淡,壓住了赤金的奢華。

芍藥道:“您看看,這模樣,說是五十多歲的都有人信,您還說什麽老不修的?真是笑話。”

華姝攬鏡細看,也覺順意,便笑了,“是你會打扮。”再隨意一瞥首飾匣子,裏頭有一只純銀掐絲的鐲子,鑲嵌著一顆的東珠,顏色微黃,光澤內斂,另有兩顆合浦珠在側,瑩白如雪,潤澤飽滿,倒不過分奢華。

她隨手拾起,吩咐:“前兒先生不說涵姐兒的詩學的最好嗎?這只鐲子給她了。”

旁邊的侍女忙奉承道:“果然咱們太妃疼孫女。”

華姝一笑,見上下整齊,便慢慢起身向外去。

一路侍女卷簾挽帳,恭敬迎請。

廳內韻姐兒帶著一眾小男女候著,長成了的或搬至外院在朝辦差,是媳婦來請安,或許了人,只有逢年過節偶爾閑暇歸來。

華姝在上首榻上坐了,倚著憑幾笑著免了眾人請安,又道:“今兒來的好早。”

韻姐兒笑著道:“額娘庭前的花開得好,媳婦早些過來,細細看看。”

華姝瞥她一眼,笑罵道:“眼皮子淺的。”雖如此說,卻還是吩咐:“前頭的姚黃牡丹開得好,給王妃搬回去。”

底下伶俐的孫媳婦和孫女兒忙開始說笑打趣,華姝只需倚在榻上笑看著,悠哉悠哉。

青花纏枝香爐上青煙裊裊,家人閑坐,萬物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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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定寧貴妃武氏·寧馨】

生與高閣,長於馨室,少年時仆婦簇擁承歡父母膝下,人至青年,背井離鄉入京,從此偌大皇庭中只有歡姐與雅音可以依偎取暖。

然我不悔。

並非不思故土,午夜夢回見,常常想念姑蘇城中的一切,想念小橋流水,想念湖畔人家,想念輕垂楊柳,想念十頃茶園。

只是世事冥冥中自有天定,既然天命使我離故土,我且安然受之便是。雖為遂了阿娘的意留在姑蘇,幸而宮中也有歡姐,京中也有姨母,阿娘並非十分擔心。

偶爾傍晚,歡姐燃起一爐新調香料倚著憑幾笑看我煮茶,素手捏著翡翠盞,指尖白嫩纖細,指甲粉嫩透紅,腕上一只青翠欲滴的翠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我不自覺地去看,卻聽到歡姐慢慢說道:“管你當年如何風光,改朝換代,便不得不俯首稱臣。”

我擡頭看她,歡姐也笑眼望來,忽然問道:“阿馨,你說,嫁給這位當朝四皇子,是你情願的嗎?”沒等我回答,她便喃喃低語:“又怎會是情願的呢。”

她復又擡頭望來,似笑非笑,“我想,方才我那般問你,你大許會答我:天命如此,時也命也。對否?”

我微微一頷首,拿過她手中的茶盞為她添茶,一言未發。

歡姐許是覺著無趣,一面慢慢吹著茶,一面隨口道:“不必教遙兒習劍了。咱們當年學過的,她多半都用不上了。琴棋書畫,調香煮茶,插花作詩,這些事,需要她學的,敏儀自會請了先生來。你教她六藝我是知道的,劍法……且算了吧。”

語罷,她長長嘆了口氣,望著天邊,仿佛透著湛藍的天空在看著什麽。

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皇子膝下長女,翼遙未來免不了有一個所謂“和碩格格”的封號,而如今滿族的宗室女所學所修與我們所學雖有契合之處,不同之處也甚多。

翼遙為人女,一生依仗無非四皇子。

而四皇子膝下的長女,絕不能一身漢人世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