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新年伊始,一車又一車的屍體,在將明未明的晨光中推出皇宮,拋向了亂葬崗。

一同被拋去亂葬崗的,還有周皇後和裴長洲的屍首,用破草席裹著,沒有喂狗,只是一把火燒了個幹幹凈凈,倒省了兩口棺材。

大年初一的皇宮,愁雲籠罩,沒有半點新年的喜慶。

傍晚,後宮又傳出二公主裴靈碧上吊自盡的消息。

聽說小宮女發現的時候,她屍首已經僵硬冰涼,腿蹬得直直的,舌頭也吐得老長,很是駭人,把宮女太監們都嚇得不輕。

一時間,皇宮眾人愈發的謹慎小心,絲毫不敢喧嘩笑鬧,生怕惹來什麽罪過。

這樣沉寂壓抑的氣氛持續到大年初四,春假結束,文武百官重新上朝,朝廷也開始運作。

只是新年的第一個早朝,昭康帝缺席了。

禦前總管李貴抱著拂塵,面白無須的臉上也有幾分憔悴。他身形站得筆直,先是告知文武百官,陛下感染風寒,身體不適,無法主持早朝。

而後,他又宣讀了一封聖旨,大致內容是周皇後與三皇子謀逆逼宮,即日起從玉牒除名,貶為庶人,與皇室再無任何幹系。

最後,李貴看向站在金龍殿下首第一位的太子,彎著腰,畢恭畢敬道,“太子殿下,陛下口諭,在他身體恢復之前,朝堂上的一切政務暫由您代他處理。”

裴延像是早猜到一般,俊美清冷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略一頷首,淡聲道,“孤知道了。”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李總管替孤帶句話,讓父皇好好休養,朝堂之事孤會勤勉以待,絕不辜負父皇重望。”

“是,奴才定會將話帶到。”李貴忙不叠應下,又命人往正中央的龍椅旁加了張紫檀嵌牙團雲紋寶座。

裴延一步步的走上精致的漢白玉台階,眼角余光瞥過那把高高在上、金光閃閃的龍椅。

恍惚間,他想到小時候,父皇抱著他坐在龍椅上的場景。

那時,父皇把玉璽給他玩,慈愛又肯定的對他說,“延兒,你是太子,這把位置以後就是你的。”

他當時是怎麽答的,如今已經記不清了。

只是他心裏一直記著,這個位置注定是他的,其他人沒資格覬覦。

裴延眯了眯黑眸,收回思緒,轉了個身,施施然坐在了那把另添的雲紋寶座上。

他一襲太子禮服,烏黑的發束起,用鑲著白玉的金冠固定。腰間系著同色白玉腰帶,佩著香囊與玉佩,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年輕的眉眼間是與他這個年齡毫不相符的沉穩與威嚴。

台下有不少老臣,乍一擡頭看到上座之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們以為時光穿梭回了二十年前,坐在上首的是年輕的昭康帝。

容貌雖不算完全相似,但父子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是如出一轍的強大,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裴延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睥睨著台下文武百官,沉聲道,“諸位愛卿,開始議政吧。”

這份從容不迫的上位者氣勢,讓殿中眾人不敢造次,一個個開始奏對,老老實實。

………

東宮,瑤光殿。

宮中接二連三的出了這麽多事,陶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她倒不是同情周皇後和裴長洲他們,只是這大過年的,死了這麽多人,心裏總喪喪的,不得勁兒。

這段時日,唯一能令她高興的事,或許是冬日裏奶茶店的生意越發興盛,就算每天限量數目都提升到了兩百杯,照樣供不應求,一奶難求。

且說陶緹知道昭康帝病得連早朝都沒法去後,面露憂色,蹙眉問著裴延,“殿下,父皇生病,我這個做兒媳的,是不是該去探望一下?”

裴延黑眸微動,平靜道,“不用去。”

陶緹怔了怔,遲疑道,“不去的話,不太好吧。”

裴延伸手將她拉坐在懷中,粗糲的指腹輕輕揉著她細嫩的掌心,嘴角繃緊,沉聲道,“父皇這會兒需要靜養。等過段時間他身體恢復了些,我再帶你去探望他,嗯?”

他這個做兒子的都這般說了,陶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輕輕的點了下頭,“也行。”

裴延沒再說話,只從後面環抱著她,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疲憊的閉上眼,歇息著。

自從他停止服用那裝病的藥後,他的體溫也漸漸恢復正常,不再冰冷蒼白,而是像正常年輕男人般,熾熱如火,格外滾燙。

就比如此刻,他的身子就像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將陶緹裹得嚴嚴實實,捂得她都有些熱。

陶緹知道他忙了一天政務肯定累了,她由著他抱著,眼睛垂下,心中卻暗想著——

昭康帝真的是病了嗎?

她雖不知道除夕夜裏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看裴延提起昭康帝的態度,明顯與從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