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萬物之神陷入了真正徹底的沉睡,但其余的神祇們雖然被封印,卻依然有辦法將祂們身上的封印逐漸松動,再通過神諭和神啟的方式,讓神殿裏的那些信仰祂們的主教和祭司做一些事情。

比如,潛移默化地消磨萬物之神的信徒。

這也是其他眾神敢於嘲諷譏笑、並且篤定坐在那裏的黑衣男人無法恢復昔日實力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場神戰中,既不能說是兩敗俱傷,卻也無法明確地界定某一方的輸贏。

又比如,讓篤定地信仰著萬物之神的那些主教和祭司陷入和他們信奉的神祇一樣的沉眠。

萬物之神的力量,是絕不可能被一具凡人的身軀容納的,只要他還在這具軀殼中一瞬,那他就並不是完整的祂。

又或者說,任何一位神祇的力量,都無法潛藏在人類脆弱的身軀中,那樣磅礴的力量,縱使再小心地操控,也很容易將人類的軀殼撐爆。

人類誠然可以親近魔法元素,可以操縱魔法,甚至可以窺見魔法的天花板,成為力量幾乎可以比擬與神明的神術師。

但人類卻永遠無法成為神。

神明所擁有的,是真正的無垢神軀,也只有這樣的軀殼,才能夠容納下神祇的力量。

世間祈禱與信仰聲無數,所有這些神殿和塑像都構成了祂們力量中的一部分。

他,是祂,卻絕沒有全盛時期的力量。

神明之所以為神明,就是因為有人信仰祂們。這樣無數浩瀚的信仰糅雜在一起,才奠定了神明權柄的基礎。

從此所有人的記憶裏,海加爾公爵府的少主,就是墨菲斯。

但祂依然虛弱,並無法離開石棺太遠。

又或者說,讓時間去湮滅這一位的權柄和存在。

千年的時間,足夠讓所有歷史的真相都淹沒在塵埃與時間之中。無人窺得真相,無人敢追索與神祇相關的歷史,無人知曉神戰,更無人敢想象神祇之間的矛盾與背叛。

時間確實緩緩地讓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淡化和忘記了那位至高無上全知全能的萬物之神,讓這一位的形象雖存在,但所有的權柄都被架空。

尤其是當其余的眾神於神諭之中親口許諾了什麽的時候。

人心從來都是欲望叢生的沃土,神明們對於人類劣根性的利用顯然爐火純青,祂們高高在上,很多時候甚至只需要一點非常輕微的引導,那些心思足夠縝密又復雜的人們自然會去辦好祂們想要的事情。

直到萬物之神從石棺中蘇醒,祂從那片霧地中拖著石棺走出,祂在路上遇見了一位將死之人,在實現了對方臨終前祈求神明庇護海加爾大區的願望後,頂替了對方的身份。

祂在等,其余的眾神也在等。

等一個,神明也無法真正窺探的,命運的契機。

這個契機,是封印的消散,是閉合了千年的歐斯卡納和魔迪安大陸的重新連接,是硝煙,是血液重新融合在一起,是歷史停滯的時間重新流轉,是推動兩個大陸、真正顛覆性的命運變化。

而祂們,將這樣的變化,握在了手裏。

祂們等到了。

只要神魔之門開啟,這樣的命運變化就會真正實現,如同之前一般的大陸通道將會被真正開啟,而早已為這一刻暗自做好了準備的歐斯卡納人將會通過這些開啟的門,讓鐵騎和魔法席卷整個魔迪安大陸

但神祇們才剛剛露出輕蔑和肆意的笑意,眼神卻倏然頓住了。

坐在那裏的黑衣男人的身形變得縹緲起來,祂的被風穿透,肉眼可見地開始片片碎裂。祂的手指消失,衣衫湮滅,臉頰下方的肌膚也隨著風飄散而去。

幾乎只是頃刻間,黑衣男人的身軀就就消失在了原地。

曠野之上,長風肆虐,卻只留下了那把孤零零的椅子,和旁邊散發著詭譎香氣的弑神石棺。

風卷起石棺散發出來的龍喉花的香氣,將這樣諸神畏懼的香氣糅雜入了每一縷的風中,再如碎屑般拋灑向了這一整片的天地之中。

方才還篤定無比的眾神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緘默之中。

空氣的流向突然變了,原本飄散而去的無數力量重新聚攏,漫天霧氣驟然凝聚,灰白的霧色中有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凜然氣息,而那樣的氣息裏,帶著靜默卻絕對的力量。

黑衣男人消散碎裂的位置,重新出現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我怎麽會沒有信徒呢。”那道身影從霧色中散漫走出,從模糊到清晰,他的聲音漠然譏嘲,卻帶著不易覺察的溫柔和篤定“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我最初的信徒是誰”

葉瑟薇在說出“萬物之神”的同時,整個競技場的空氣裏突然有了奇異的轟鳴感。

這種轟鳴像是某種能夠引起靈魂共鳴的震顫,帶著奇異的余韻,就仿佛在昭示著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