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頁)

她曾懷疑他是不是性格膽小懦弱,才不敢反駁自己。但很快發覺並非如此。他的沉默寡言和獨來獨往,與其說是孤僻內向,不如說是對外界漠不關心,兼之有幾分清高。

她親眼見過他頭都不擡地拒絕過來邀請他打球的男生,被駁了面子的男生轉而出言不遜,他只是默默聽著,然後輕飄飄開口:“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要開始看書了。”氣得男生憤而離去。

一個膽小怕事的男生,絕非是這種表現。

為什麽夏昕會看到這一幕,是因為在踹椅子事件後,她不由自主開始注意這個人。而這種注意一旦開始,不管她如何沒朋友不合群,也陸陸續續道聽途說了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他和她們班的班花文藝委員林茵是青梅竹馬,甚至有傳言,他喜歡林茵多年。

這種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至少她親眼見過,林茵身體不舒服時,會讓他幫她值日,也見過他拎著外面早餐店的袋子放在她桌上——學校平時杜絕學生出校門,若是被抓會通報批評,可見他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學生為了給林茵買早餐,甚至會鋌而走險違反校規。

當然,他若是真喜歡林茵,也並不是什麽稀奇事。畢竟,林茵長得那麽漂亮,性格又是那樣熱情溫柔,大概是她十幾年來,見過的最受歡迎的女孩兒,男生女生都喜歡,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跑來教室對她告白。

當然,這裏面肯定不包括她。她不僅僅是不喜歡林茵,她誰都不喜歡。連對賀啟明生出的那點喜歡,都讓她抗拒厭惡。

她原本覺得許孟陽是有那麽一點與眾不同的,所以讓她忍不住好奇去注意,但當她知道他和林茵的關系後,又覺得這人原來不過如此。

在她看來,喜歡一個人人都喜歡的女孩,說明他也就是個俗不可耐的人。

她當然不甘心,考試考不過這樣一個人。

所以接下來發憤圖強,到了期中考試,成績不出意外地提高了一小截,一躍成為年級第三。然而,她的前桌許俗不可耐,再次一騎絕塵,她依舊只能當班上的千年老二。

但不管怎樣,成績提高了是事實,對她來說也值得慶祝,所以當期中假期結束回到學校,得到成績時,她很是開心地打電話給夏勝南報告,為了表現自己的優越,還順便說了一嘴,第一名是留級插班生。

然而,依舊沒得到夏勝南的表揚,甚至還被她冷嘲熱諷一頓,說知道的是期中考試考了第二,不知道的還以為考上北大清華。

為此,母女倆在電話裏又是大吵一架。

電話是晚自習前跑到天台打的。

通往天台的門,原本上了鎖,以防學生跑上來做傻事。只不過這鎖年久失修,一拉就壞,她前段時間發現這個秘密,時不時就往上面跑。此時天台空無一人,暮色沉沉之下,一股不可名狀的憂傷湧上心頭。

此情此景之下,她要不流幾滴鱷魚淚,似乎都對不起自己這十七歲的雨季。

掛上電話,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仗著旁邊無人,放開嗓子,嚎啕大哭。

然而這悠長的一嗓子痛苦還未持續多久,她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猛得收聲轉頭,然後便看到身後圍欄下,坐著個男生,正神色莫測地望著她。

想到剛剛自己愚蠢的舉動,全被人盡收眼底,夏昕登時惱羞成怒,擡手將鱷魚淚一抹,邁開長腿蹭蹭走過去,怒道:“你幹嗎偷聽我?”

許孟陽說:“我一直在這裏,不是故意偷聽。”

夏昕指著他,惡狠狠道:“我跟你說,你別惹我!”

“我沒惹你。”許孟陽一直是平靜淡漠的,但此刻面對這個瀕臨爆炸的女孩,他的平靜變成了小心翼翼。他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說話稍有不慎,她的拳頭就會朝自己招呼上來。雖然他並不覺得她的拳頭有多大的殺傷力,但也不想被女孩打。

於是在夏昕再次惡言相向前,他示好般伸出手:“你要這個嗎?”

他的動作,成功中斷了夏昕接下來的炮火。

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微微一愣。那是一個竹雕筆筒,筒身鏤空雕刻著一棟古色古香的小樓,精致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夏昕瞬間就被吸引。

她很快又看到他指間夾著的一枚小刻刀,以及身側地上的點點竹屑,猜到這是他的傑作,想了想,清了下喉嚨,硬邦邦問:“你自己做的?”

許孟陽點頭:“剛剛才雕完,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就當是對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你打電話的道歉。”

夏昕假裝考慮片刻,眼睛朝他手上的竹雕筆筒瞟了又瞟,然後嘆了口氣,伸手接過來,斜乜著眼睛道:“行吧,那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自習的鈴聲響起,夏昕抱著打劫而來的筆筒,揚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