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侯穎

第一輪,評定“家世”。

顧公子尚算憐香惜玉,讓人搬來七把椅子,我們依次坐下。

想我戰清泓雖出生名門,卻也是下轄四十二洞、六十山莊的戰家新任門主,論家世,起碼不會太差!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有人報到:“涼州無極門,溫宥,中庶子溫嶠之子。”

尚書省兩個老邁官員含笑點頭,將寫好的紙條呈上。

那人接過紙條,聲音略為激動:“溫宥,甲等。”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這樣,就評定了?

兩個官員不悅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壓抑著心中的鄙視。

首座的溫宥面色沉靜,似乎早已預料到。

倒是坐在我身旁的林放側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含笑。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他的笑容,真的有些不一樣?

似乎,不似前些日子,帶著習慣性羞澀緊張——

那目光中,怎麽有一絲淡然?

完全似,另一個人?

再看他,卻又已扭頭與薛掌門說話,一副唯唯諾諾模樣。

我只得按下心中驚疑。

“建康如意門,薛凡允,三代皆為百姓。”

“丙等。”

“且慢!”顧公子站了起來,朝評判人行了個禮,“薛掌門雖祖上皆是寒門,但是前些日子已有改變。”

顧公子手下呈上一本冊子給兩個官員。

一個年邁官員驚訝道:“原來薛掌門已經是顧大人義子。”

要回紙條,塗改一番。

“甲等。”

這樣也可以啊?早知道我就認溫嶠大人做幹爹了!

“林家林放,祖上曾有三位武林盟主,三代皆為百姓,乙等。”

“荊州戰家戰清泓,三代皆為百姓……”

我激動的抓緊裙子。

“丁等。”

什麽?丁等?

我霍然站起:“方才薛掌門沒做顧家義子之前,都是丙等,我為何是丁等?好歹我戰家也有四十二洞、六十山莊……”

那年邁官員拍案而起:“戰家偏安荊州,十多年來對江東武林毫無貢獻;薛掌門這些年來鋤強扶弱、廣招弟子,如意門如日中天,豈是你戰家可比?”

雖說我戰家四十二洞、六十山莊確實都是些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主,戰家自我爹歸隱以來,對江東武林也毫無影響,但他怎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駁我戰家面子?

我正要發作,卻又聽那官員道:“戰門主,你來了建康,近日又是奪暖心珠,又在秦淮河損壞船只無數,給你評丁等,已是給足了戰家面子!按說,應該是不入流了。”

秦淮河、暖心珠,溫宥不也有份?

我憤憤的看過去,卻見溫宥一臉事不關己的正經模樣,嘴角卻隱約帶著一絲笑意。

忽聽夏侯叔叔開口:“暖心珠在我這裏。”

他的聲音一向是傳遍整個山峰的,所有人安靜下來。

“我一個弟子在偷襲趙國奸細時,受了重傷,戰姑娘將珠子讓與我,已經讓我那弟子服了,起死回生。”

“好!”台下群雄一陣叫好。

我心裏感動,這樣,今後也不會有人朝我追暖心珠之事。

夏侯遞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只得坐下。

剩下四位,三位跟我一樣被評為丁等,胭脂教沈胭脂卻因手下都是些三教九流,連丁等都沒評上,直接是不入流。

我於是心理平衡了許多。

坐在我右手邊的沈胭脂罵道:“他們早就內定好的,早知道就不來了!”

我豁然開朗。

看著薛掌門、溫宥一派安然模樣,我忽然明白,今日武林盟主之爭,其實是他兩人及支持力量的爭奪。

我們余下五個,包括林放,不過是陪襯。

第二輪,比試學識。

又是那兩個官員出題。

我真想自暴自棄的在座位上打盹兒,昨晚睡得也不好。

可是夏侯叔叔一直用一種頗有深意的眼神,時不時暗示我。

他到底要暗示我什麽?

我思忖了半天,也沒思忖出來。

卻因思慮過甚,沒了睡意清。

他們給溫宥、薛掌門、林放出的,都是極簡單的譬如“建康州縣如何劃分、天下多少個州”這樣簡單的問題——雖然這些題我也答不上來。

輪到我時,那年輕官員問:“戰門主如何看待五石散?”

我真想放聲大笑,五石散,我熟啊!

下山前,爹爹專門囑咐過我,不得碰五石散,並且將其毒性一一告知。

我提起真氣道:“五石散是武林至毒之藥,由蜀地唐門制成,服用者不僅功力大損,而且會皮膚掉落、眼瞎耳聾,多食者頃刻斃命。內力越深,受害越大。我們武林正義人士是萬萬不可服用的。這位大人,我說得對不對?”

整個山峰安靜了。

我有些疑惑的四處張望,卻聽那年輕官員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年長官員不悅的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