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埋伏

林放擡眸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劉恪,慢慢笑了出來:“清泓,劉大俠說:杜增已秘密向朝廷和武林都放出話來,他必報沔陽之仇。若是誰將我二人活捉交給他,他便退兵江北,今生不踏入大晉一步。”

他目光沉肅看著我:“杜增為殺我二人,真是不惜血本!”

我一下子被他的話吸引住了,連溫宥都被我暫時拋之腦後。我和林放,現在如此值錢了麽?在杜增眼中,竟已抵得他垂涎已久的江山……

正要斟酌著開口說點什麽謙虛一下,卻聽林放涼涼的道:“你不要得意。杜增出爾反爾慣了,這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

雖是潑冷水的涼薄語氣,卻明顯含了笑意。我有些驚訝的看著盟主大人——連兩名護衛都明顯一怔。

那笑容中,怎麽有一絲,疑似寵溺的味道?

可是盟主大人的寵溺的笑容——我不寒而栗!

有種怪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林放又轉向劉光:“多謝劉大俠相告之恩。若有用得著林某的地方,還請直言。”

劉光問道:“那你們還去武昌麽?”

“自然。”

劉光急了:“杜增兩日前放出話來,現下已秘密傳言大江南北,朝廷武林!你們還往武昌去,不是白白送死麽?”

林放淡淡看他一眼:“那劉大俠說,我們……該往哪裏去?”

劉光認真無比的道:“遼東慕容氏。”

“哦?”林放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清泓,想去遼東麽?”

我馬上接口道:“不去,聽說那邊跟冰窖似的,極寒的蠻荒之地!”

雖嘴上戲謔,那怪怪的感覺又湧上心頭——我忍不住又看向林放清冷俊秀的臉,只見他長眉微鎖,目光沉靜。

我忽然醍醐灌頂般了悟了——難怪我覺得怪怪的——

林放對我說話的語氣,淡淡的譏諷、不著痕跡的威脅和似有似無的關心,種種行事風格,好像……

我那英明神武的爹啊!

只見他嘴角微微翹起,卻未說話——大約,我揣摩對他的意思了吧?

一旁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劉恪忽然大聲道:“你胡說八道!遼東草原比這裏美多了!”

我偏頭看著劉恪:“小師父,出家人不打誑語啊!”

劉恪又開始咬牙切齒,我無視。

劉光急道:“林盟主,當今遼東慕容氏手握千裏沃土,胸懷天下、求賢若渴。你們這樣的出色人物,若去了遼東,才是大大的施展拳腳。他日慕容氏建國之日,可拜林盟主你為國師!可不比這腐敗不堪的大晉強了許多!”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林放手捏茶杯,玉一般修長的手摸索著茶杯邊緣,臉上卻是沉靜如水。我頗有些忐忑,又有些得意,我們的大名,居然連遼東慕容氏都聽說了……

“恐怕要讓劉大俠你失望了!”林放道。

雖然我篤信林放一定不會答應,可聽他這麽說,我還是松了口氣。

“遼東雖好,可林某是江東武林的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江東呀!”林放正色道,“哪怕,是死在……朝廷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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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清晨,天空明凈浩遠。小鎮還在沉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窄窄的官道上一片肅殺寂靜。

未料到,離開這小鎮,竟是剛剛結識的劉氏叔侄送別我們。

劉光仍然依依不舍站在林放身邊,兩人低著頭輕聲交談。一旁兩個護衛緊隨林放左右——畢竟對劉光,我們也是保持防備的。

那劉恪倒是不計前嫌的晃到我身邊,我假裝沒看到,跟小藍兩人眺望遠方。

不過這小子今日換下了那套武士服,穿件白色大袖衫,倒襯得英姿勃發。只是他雖眉目與溫宥相似,皮膚卻比溫宥要黑許多,人也顯得更加跳脫——聽說他剛滿十五歲,比我還小兩歲——總的來說,比溫宥差遠了!

“你砍杜增那一劍,是什麽招式?”小劉恪忍了半天,終於問道。

我撿起根樹枝,斜斜的隨便比劃一下:“喏,就這樣!”

他瞪大眼,有些不甘心的望著我:“這麽簡單?”

“哼!”我也還他鄙視的一眼道,“高手過招,招式不重要,關鍵是人劍合一,你的劍出自你的心,懂不懂?”

他認真想了想:“不太懂,但是我覺得你說得對。你不愧是名揚天下的戰護法!”

我忍不住笑了,孺子可教嘛……說的話如此受用,還說得如此認真……

忽察覺到熟悉的清冷視線,我轉頭,果然見到林放已與劉光拱手告別,目光朝這邊看過來,示意我們出發。

我朝他點頭以示明白,朝其他幾人道:“走吧!”再向小劉恪一拱手:“劉少俠,告辭了!”

他一雙虎目緊緊盯著我。

沒禮節的孩子,不去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