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頁)

長安街上車水馬龍,傅瑤一眼就見著了那個打馬而過的錦衣少年郎,傻傻地愣在了那裏。

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就像是畫中出來的一樣,眉眼帶笑,衣袂飛揚,周遭的人都成了黯然失色的陪襯。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一旁有人感慨道,“這位啊,就是咱們大周最年輕的今科狀元郎,真真是風華無雙……”

這情形在傅瑤夢中出現過許多次,她從來都是那個靜靜旁觀的人,看著謝遲逐漸遠去。

可這次卻不大一樣。

那錦衣少年從妝樓下經過時,竟像是覺察到她的目光似的,似笑非笑地擡頭看了眼。

對上他目光後,傅瑤只覺著心跳都快了許多,竟驀地驚醒。

美夢成了驚夢,傅瑤擡手摸了下額頭,不知是不是服了藥的緣故,竟出了一層細汗。

她又翻了個身,長出了一口氣,順著那夢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來。

她那時並不通男女之情,只覺著驚艷,回府之後便開始同夫子正經學畫,想著有朝一日要將這一幕給畫下來,免得自己忘了。

可她的畫技還沒練過,謝家便出了事,謝遲被罰去西境。

而這些年,就算不用落筆來記錄,她腦海中仍舊牢牢地記著那時的情形,六七年過去了也依舊清清楚楚。

只不過這次……算什麽?

傅瑤茫然地看著床帳上的繡紋,雖竭力想要撇開,可卻總是會想起夢中那一眼。

驚心動魄。

又像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預兆。

*

水榭。

宮人們進進出出,將盤碟碗筷收拾出來,那些菜色大半都沒動,先前怎麽端進去的,如今就又怎麽端出來。

謝朝雲將此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逆著眾人往裏邊去。

“姑娘您可算是來了!”德全見著她後如蒙大赦,連忙快步迎了上來,苦笑道,“若是再不來,奴才可就真沒法子了。”

謝朝雲微微頷首:“都出去吧。”

德全滿口應了下來,一招手,將水榭中服侍的宮人們都給叫了出去,而後親自關上了門。

偌大一個水榭就就只剩了兩人,謝朝雲分開珠簾,見著了在裏間窗邊坐著的蕭鐸。

蕭鐸垂眼看著小幾上的一局殘棋,對她的到來恍若未聞,另一側則堆著足有半人高的奏折,看起來是尚未批改的樣子。

謝朝雲看了會兒,徑直上前,在他對面坐了。

她一看便知這黑子是謝遲的手筆,只是不知為何並沒能下完,就這麽停在了這裏。

四下一片寂靜,良久之後,謝朝雲平靜地開口道:“陛下就真準備這麽晾著我?”

蕭鐸頭也不擡,低聲道:“你要說的話八成是我不想聽的,所以還是別說了。”

他的神情是冷的,可話音裏卻透著無奈和些許疲倦。

謝朝雲的神情柔和了些,但卻並沒有聽從蕭鐸的話,而是自顧自地開口道:“如今你到了年紀,朝臣也會催著立後選妃,這事是避不開的。太後特地尋了我來,說是讓我為你參詳一二。”

蕭鐸沉默不語。

“太後自然是屬意秦雙儀,她才貌雙全,性子雖恃強了些,但若非如此也難壓住後宮其他妃嬪。”

如今朝局上下,明眼人都知道謝遲與太後不對付,任是誰都不會想到,謝朝雲竟然會在這裏為秦雙儀說話。

“雲姐可真是不藏私。”蕭鐸莫名笑了聲,“我以為,你會屬意徐芊為後。”

謝朝雲面色不改,像是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似的:“徐芊是將門出身,性情直爽,相處起來應當會輕松些。你若是喜歡她,我便托兄長同太後爭一爭好了。”

朝中為了立後之事戰戰兢兢,生怕得罪了哪一方,她如今說的倒是輕松得很。

“後位只在她二人之間,別無選擇。”謝朝雲早就思慮妥當,如今說起來也不見猶豫,“至於妃嬪之位,你倒是可以挑幾個合心意的。”

“我原本替你看中了個很討喜的美人,模樣好性情好,只可惜方才知道她心系旁人。”

謝朝雲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又格外敏銳些,一番交談下來,便意識到傅瑤對自家兄長抱有好感,猶豫之後最終還是決定作罷。

這事實在是太巧了些,謝朝雲搖頭笑了聲,又道:“這次進宮來的有許多美人,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其中不乏有才情的、性子好的,你還應當看看,說不準就有心儀之人……”

蕭鐸擡眼看向她,打斷了這長篇大論:“朕知道了。”

當年蕭鐸是不受寵的皇子,連宮人都敢輕賤他,唯有謝朝雲待他好,明裏暗裏幫了許多。後來他登基為帝,在謝朝雲面前也從未自稱過“朕”字,如今驟然這般,便已經是不悅至極了。

謝朝雲看出他動了怒,但卻並未慌亂,低頭喝了口茶,止住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