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長子糊塗, 但柳侍郎憑借自己努力爬到正三品,其心性手腕自然不可小覷,見女兒這邊失利後, 柳侍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發狠將長子抽了個半死, 然後硬著心腸, 也不叫人醫治,而是叫人擡著到了太子蕭鉞面前。

一見到蕭鉞, 柳侍郎便跪地不起請罪:“殿下, 臣教子不嚴,縱著他闖下如此彌天大禍, 甚至還牽連到殿下, 臣有罪。”說著, 他的頭朝地上重重一磕。

柳大郎是被人擡著進來的, 見父親如此, 他當即也要哭著掙紮起來:“殿下,都是我的錯,是我人蠢, 豬油蒙了心, 分不清善惡, 這才闖下如此禍事,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殿下, 可此事和父親無關啊。”

蕭鉞面上似覆著一層陰雲, 他靜靜的坐在上首,不發一言,對於柳家父子的一番作為, 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柳侍郎仍舊跪地不起,柳大郎也不斷鬼哭狼嚎,蕭鉞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良久,才淡淡道:“柳大人起來吧。”

柳侍郎這才起身,但他仍舊跪著,一張老臉上滿是愧疚感激之色:“殿下,老臣、老臣教子不嚴,實在愧對殿下的信任啊!”

蕭鉞見柳大郎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因為方才動作過大的緣故,這會兒整個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虛弱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一樣,見他不似作偽,心中便知柳侍郎並未哄騙自己,應是真的下了死手,想到這,他心中盤踞的郁氣稍稍消散了些,他喊人進來吩咐道:“去,將柳大公子擡下去,請太醫來診治。”

柳侍郎聞言,感動的老眼含淚:“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蕭鉞沒有受他這份謝,待柳大郎被人擡走之後,他才問道:“你方才說教子不嚴,才會釀成大禍,你與孤說一說,到交趾的糧草,你到底插沒插手,又插手了多少,從實到來,若有半點隱瞞,”說到這,蕭鉞鳳目微眯,眸中厲色乍現:“你明白後果。”

柳侍郎忙道:“回殿下,老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有半分隱瞞。”

說著,柳侍郎長嘆一聲,說起了長子柳大郎的涉案經過。

柳侍郎乃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柳大郎卻遠不及其父,讀了許多年書,也只能考個秀才,快三十的人,連個舉人功名也考不中,以柳侍郎的眼界,自然是瞧不上長子的,見兒子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柳侍郎便也歇了叫他科考的心思,便在吏部給他找了閑職。

誰知,柳大郎讀書不行,但卻十分的會做人,到了吏部後,因其會做人會巴結,又有柳侍郎這麽個靠山爹在,他在吏部混的頗是如魚得水,柳侍郎見兒子如此爭氣,也不是不欣慰的,當然,在料草案案發之後,柳侍郎不止一次的後悔當初沒有對兒子嚴加管教。

柳侍郎心中苦笑,像貪汙這樣的事,非是自己人不能參與,兒子混到了‘自己人’當中,才恰好有機會參與此事,只要一想到這,他都要感慨實在是造化弄人。

柳侍郎在吏部多年,十分明白裏面的門道,其實,像吏部這樣的肥差衙門,半路截下下撥的錢糧已經屬於慣例了,這次大周對交趾開戰,以大周的實力,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此戰大周必將能輕松獲勝,柳侍郎也這樣認為,所以在察覺長子的小動作時,他也沒放到心裏去。

可事情寸就寸在,英國公李明遠竟突然身亡,英國公一死,不但軍中出現動蕩,大周吃了敗仗,而且更為要命的是,接下英國公任命的人是四皇子蕭承,官場的層層盤剝皆是慣例,若英國公尚在,他縱然心中厭惡,但礙於官場規則在,只要沒觸碰到他的底線,像這樣的事,他也多半會捏著鼻子忍下去,但,英國公突然身亡,蕭承變成了大軍明面上的統帥,皇四子蕭承,他的身份是皇子,擁有天然的便利,他可不會管所謂的官場規矩,和官場慣例,於是乎,他查到有不對後,便什麽都不管,直接將此事捅到了周帝面前。

以柳侍郎的老辣,也不得不承認,有時真的是時也運也。

交趾戰敗,陛下震怒,在這種情況下,再牽出交趾的糧草貪汙案,這樣兩相疊加,陛下的震怒可想而知,所以,哪怕只是很普通的糧草貪汙案,但在此時陛下的眼中,它的嚴重性要成倍的增加。

柳侍郎將長子打得半死,一是真心悔恨沒有管教好兒子,二來也是為了自己爭取一線生機,多年的朝堂經驗,依著他對周帝的了解,這次太子若不出手相幫,不但兒子保不住,就連他的官職也有可能被擼。

蕭鉞聽完後,神色仍舊沒有多大變化,縱使柳侍郎經過的大風大浪不少,此時,面對蕭鉞,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蕭鉞淡淡道:“孤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哦,對了,叫太醫好好給大郎看看,年紀輕輕的,可別落下什麽病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