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攤牌康熙(下)

林羨余只能說,皇帝果然是皇帝,這一怒,連禦前大總管梁九功都嚇得臉色發白,別的小太監更是冷汗涔涔。

這會子最淡定的,應該就是林羨余了。

大概是上輩子見慣了順治傻叉發作,習慣了。

康熙比起他爹,其實挺能壓制情緒的,這會子康熙也只是將手劄拍在案上而已,既沒訓斥也沒發威,就是臉色有些難看。

只見康熙深吸了一口氣,雙眸一凝,打量著宮女衛氏,沉聲問:“是你親筆所寫?”——這個衛氏明明只是個宮女,卻能如此鎮定……康熙眉心不由一擰,難不成——

“正是。”林羨余正色回答。

荒謬!康熙暗暗切齒,這怎麽可能?!貞德太妃明明早在八年前就……

林羨余瞄了一眼康熙的臉色,比他爹順治鎮定太多了,她忙又道:“皇上若是不信,奴才可以當場寫幾個字給您一觀。”

看著那個不卑不亢的宮女,康熙深吸了一口氣,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他揮了揮手,“都退下!”

“嗻!”皇帝的屏退,於這些宮女太監而言著實是個解脫,哪怕是大太監梁九功也擦了一把冷汗。

梁九功飛快領著眾人躬身退出幹清宮。

轉瞬之間,幹清宮殿內一片寂靜。

康熙睨了禦案上的文房四寶,神色已經冷靜如常,他目光如炬,沉聲道:“寫吧!”

“是!”林羨余這才起身。

她信步上前,先鋪開一張上等灑金熟宣,以鎏金虎頭鎮紙壓平宣紙、鎮住微翹的邊角。

見端硯中的墨尚未幹涸,便直接從筆架上取了一只羊兼毫剔紅小楷筆,然後蘸墨、刮墨。

那一雙手似白玉雕琢,十指纖纖,做出這般行雲流水的準備動作,自是格外好看。

連康熙眼神都不禁帶了幾分欣賞的意味,舉止熟稔優雅,連那無暇的容顏上也染了幾分書卷氣度。

林羨余深吸一口氣,在潔白宣紙上落字。

果然不愧是皇帝享用的筆墨紙硯,比她做貞德太妃時候的用品還要勝過一酬。宣紙柔韌雪白,手中執著的這管湖筆亦是柔軟適度,寫起字來,異常順手。

很快,一行清秀端方的董體字呈現在宣紙上。

上輩子,順治死後,林羨余可是當了十年的太妃,雖然練字也不算多用功,雖比不得那些積年苦讀的文人士子,但常年累月下來,一手娟秀小字已然頗為可觀。

不過林羨余寫得可不是防疫手劄的內容,那本手劄裏通篇大白話,寫在這麽好的宣紙上,她都覺得浪費。林羨余寫的是佛經,自佟太後去世後,每年忌日,林羨余都會獻上一份手抄佛經聊表心意。

寫得多了,自然也就能背誦幾段。

不過成為衛仙羽之後,便沒有這個習慣了,因此寫完兩段法華經後,林羨余忘了後頭的內容了。

毛筆不由一頓,話說,寫這麽多應該可以了吧?

林羨余擡頭瞄了康熙皇帝一眼。

康熙看著宣紙上的字跡,卻清聲道:“爾時世尊知諸菩薩三請不止,而告之言:汝等諦聽,如來秘密神通之力。”

這是……接下來的經文。

林羨余默寫的是法華經的第五卷 如來壽量品第十六,而康熙所念的似乎就是第三段的開頭。

林羨余:這是讓她繼續寫下去?

好吧,這點要求還是可以滿足的。林羨余垂下眼眸,依其所言,落筆成字,柔軟適度的羊兼毫落在宣紙上,依稀有沙沙之聲,叫人心中格外寧靜。

隨著林羨余即將寫完這句佛經,康熙又繼續抑揚頓挫念道:“一切世間天、人及阿修羅,皆謂:今釋迦牟尼佛,出釋氏宮,去伽耶城不遠,坐於道場,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康熙該不會能背下整部法華經吧??

林羨余暗自吃驚,但也只是稍微一頓,便按照他所念,繼續寫下去。

寧靜的幹清宮冬暖閣,時不時響起皇帝莊重頓挫的頌經之聲,因林羨余寫得是楷書,一筆一劃都認認真真,所以速度很慢,不過那樣一雙柔夷,優雅寫出秀眉字跡,也是很令人賞心悅目的。

所以康熙一直念,林羨余就只好一直寫,直到偌大一張熟宣上寫滿了經文,端硯中墨汁也幾乎用完。

林羨余默默將毛筆擱在旁邊的墨玉筆山上,默默瞅了康熙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這下行了吧?

康熙神色有些復雜,“的確是你。”

林羨余松了一口氣,你肯認我是你庶母就好。

林羨余柔聲道:“我知道,這種事情讓人難以置信。我本來也只告訴了塔娜妹妹,原想著在她身邊安然度日便是。”——沒想到,順治這個狗色比的兒子也是個好色貨色。

康熙的臉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尷尬,但很快就恢復如舊,他低聲問:“皇額娘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