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是我妄念了

篆香燒盡, 日影漸斜,窗外炊煙寥寥。

鄔從霜緩緩擡起手,拂開了陸後臨握著自己肩膀的手臂:“陸少爺, 我從未因為你是不是林府的少爺而看低你,無論你是誰, 在我眼中都是一樣。更何況這世間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陸後臨眼簾微微一垂,烏黑的發從頸後滑落下來,拂到胸前的衣襟上, 那衣襟還沾染著血跡。

他自嘲的笑笑:“是啊,最終身在林府之人是林元晏……這世界又哪來的如果,唯有結果爾……是我妄念了。”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被黑暗吞噬, 客棧的房間內已變得一片漆黑。陸後臨沉默的站在她面前, 病態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只有微敞的衣領內還能看到那刀傷的痕跡,就像印刻在他身上的烙印。

“我去點燈。”鄔從霜轉過身,移開了話題。

她向店小二要了火燭,燭火的光很快籠罩在了房間裏, 微微亮,像是給黑暗照入了一絲光。

她將紙罩蓋上, 又為陸後臨倒了一杯水在桌上:“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也回房去了。”

鄔從霜所訂的房間就在隔壁,她拿起另一盞燭燈, 推開門走出了房間。隨著她的離開,整個屋內忽然靜謐了下來,只剩下陸後臨一人。

他緩緩走到了擺放著燭火的桌台前, 火焰映在他的眼眸內,顯現出持重色的金光。

他久久凝望,直到蠟燭融下液滴,將燈下的接碗盛滿。

“鄔從霜,”擡起手,他握住了那一盞還在燃燒的燭火,緩緩收緊,任憑蠟油滴落在掌縫內,“在這世上,我已一無所有,而現在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什麽了,包括你。”

“林元晏他什麽都有,有林家,有林府,而我呢?除了你,我什麽也沒有了。”

“我是不會把你讓給他的。”

不會……

天微明,鄔從霜就被隔壁房間的痛苦之聲吵醒,她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起身,想到隔壁住著的是陸後臨,意識到或許是他肩上的傷口復發疼痛,便立刻推門進了去。

陸後臨正在屋內沐浴,他裸著上身坐在浴桶內,卻因為無法擦到傷口而強忍著痛處。

鄔從霜看到他沒有穿衣的上身,連忙背過了身去:“你,你不知道傷口不能碰水嗎?”

陸後臨低沉的笑笑:“我實在是太難受了,身上都是血腥味,就想清洗一下。你昨日已為我上藥,今日怎麽見我沐浴卻要轉過身子?”

“上藥那是上藥,又沒有脫得像現在這樣幹凈!”鄔從霜漲紅著臉,“你快出來吧,傷口不能碰水!”

陸後臨道:“我背上的血汙還沒有清洗幹凈。”

“你先出來,穿上衣服,你背上的我幫你擦……但你先把衣服穿上。”

“好。”

緊接著便是稀裏嘩啦的水聲,陸後臨已經從浴桶裏出來,他扯下邊上屏風上的白色內衫,緩緩系在身上:“好了。”

鄔從霜轉過身來,看他傳得仍舊單薄,但因為身上有傷需要上藥清理,便也沒再說什麽。

她從邊上結果一塊布巾,打濕後擰幹,走到他邊上讓他坐下,然後慢慢拉開後背的衣領,擦拭他傷口之外的血汙:“你傷得這樣深,原本可以再忍幾日,等結痂了再沐浴。”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蓬頭垢面的樣子。”

“你也沒有蓬頭垢面……”

兩個人交談著,幾句話後,陸後臨忽然低下了頭:“多謝你。”

鄔從霜一僵,她手上的動作慢了一些:“是你救了我,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陸後臨轉過身來,眼睛看向了身後的鄔從霜:“我原本就在調查廣陽莊的事,只是碰巧遇到了你,看到你出事,我自然是要相救。但你願意留下來醫治我的傷口,說明你還拿我當朋友。”

鄔從霜一下子沉默下來,陸後臨每次提到廣陽莊,都會讓她想起羅陽,林元晏是否真的為了太子謀事而……

陸後臨見她沉默,便問了其他問題:“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一直躲在客棧也不是一回事。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京都城了,為什麽會回來?”

“因為遇到一些事情。”腦海浮現出趙景澄的面孔,她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布巾,“你在調查廣陽莊的事……有調查出什麽東西嗎?”

“是之前有一訴狀紙遞到了平江城的府衙裏,說一個農戶的兒子被三皇子的士兵打死了,這農戶死裏逃生才出來,為了給兒子討個公道便求人寫了狀紙告到了府衙。這狀紙上告的是三皇子的兵,殿下便命我前來調查,這才發現了廣陽莊。沒想到太子竟在廣陽莊設下了煉器廠,還私吞了煤礦和鐵礦。太子以三皇子的名義行事,又怕被人發現,便在這幾年殺了不少發現廣陽莊秘密的人,死的人不計其數,許多人都是被就地焚燒掩埋的,也有一些曝屍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