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去蘇格蘭

對於如何擺放自己的位置,瑪麗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法蘭西這個四戰之地,各種勢力錯綜復雜。她年齡尚幼,能力有限;即使以婚姻立足,之後可以做的事情,依然有限。而且,囿於後宮的太子妃,拘束在一堆禮儀與教義之間,實在非她所願。

所以,回蘇格蘭這個念頭,始終在她腦中打轉。

她記憶中,那個瑪麗·斯圖亞特至死方休的“對手”伊麗莎白,將在1558年11月登上英格蘭王位;所以,她一直渴望盡早回蘇格蘭,穩固自己的地位,再考慮如何“對付”英格蘭。

而且,如果,她能獨自回去,趁勢和弗朗索瓦暫時分居,也可以緩解他倆目前“蓋被純聊天”的尷尬,省得長期挑戰她合法丈夫的禁欲底線。

再說,弗朗索瓦亦是名正言順的“蘇格蘭國王”。高地上若同時冒出兩位君主,很容易造成權力分散和政治分裂。尤其是,幫助女王執政的丈夫,在許多人心中,地位猶在女王之上。

瑪麗本想,等法國戰局平穩,再考慮出發事宜。不過,眼下也是一個絕佳機會。

在簽署了一系列讓渡王權的條約後,她和弗朗索瓦正式結婚,已經算給了法蘭西王室一個交待——畢竟人家撫養自己十年之久,這是筆必須收回的投資。而後,剛好,瑪麗王太後因為身體欠佳,於權柄有所放松,亦開始盼望女王兼女兒回到身邊。

瑪麗大致知道,這位吉斯家族的攝政太後壽命並不長。最多再過上兩三年,自己就會因她去世,而不得不趕回蘇格蘭親政。所以,與其到時急匆匆出行,倒不如趁著母親尚在人世,好好準備權力交接。

實際上,瑪麗對於這位生身母親的感情並不深厚。她幼時有保姆,有玩伴;王太後盡管關注著孩子,實際卻像一個幕布後的影子,和她交流時間非常有限——畢竟,瑪麗·德·吉斯的主要精力,得花費在如何同英格蘭和法蘭西周旋上面。後來,她又被送給法國宮廷長期撫養,最近一次母女見面還遠在八年前……

但,“彼此思念”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招牌。

尤其是另一邊,已然發出了希冀的信號。

當然,瑪麗王太後不會明白的催促女兒。畢竟,王儲夫婦才剛剛成婚。而且,法國和西班牙之間戰火未熄,蘇格蘭的強鄰英格蘭仍舊在給夫家出兵助陣;蘇格蘭掌權者的寶座,並不好坐。

但是,瑪麗把這個信號,加以誇張,當作最光明正大的理由,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後,她得跟另一個真正有權力的國王·亨利二世談判。

在這件事情上,她的公公,法蘭西的獨(那個啥)裁君主,才擁有最終決定權。

動之以情肯定不夠,瑪麗還得曉之以理。

而最好的談話內容,就是利益。

雖然亨利二世素來欣賞這個兒媳婦,但更近似一種對珍貴收藏的態度——蘇格蘭和她美麗且多才多藝的女王,都是他們家族的戰利品,可傳於子孫後代。他也承認,這個少女頗有智慧,但往往集中在一些生活雜務和奇聞軼事上。現在,第一次,他忽然意識到,他可能真的給瓦盧瓦王室引入了一股超凡的力量。

“她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

十年前,他曾經向近臣權貴們如此誇耀。當時的理由,主要因為小女王身後、那個於法蘭西頗有戰略意義的國家。今日,他忍不住再次贊嘆,卻完全是因為瑪麗本人的緣故。

早慧如她,能和法蘭西國王暢談政治並不太稀奇,卻也著實令他驚艷——瑪麗直言,英格蘭的瑪麗一世沉疴纏身,恐怕不久於人世;繼承者,很可能是她那個只有“私生女身份”的異母妹妹伊麗莎白;但自己也有其王位宣稱權,屆時或許能去爭一爭。在亨利二世蹙眉、婉言暫無人力物力去支撐這一戰、表示他更傾向於順其自然時,瑪麗則道:

“尊敬的陛下,我理解您的想法。實際上,這也是我的態度。”

“蘇格蘭的國力,暫時還不足幹涉英格蘭政局,斯圖亞特也並非他們樞密院心之所向;而您的王國,首要目標是壓制西班牙……因而,我覺得,暫時承認那未來繼承者的合理性,以及議和,是最務實、最合適的做法。”

“可是,呼聲頗高的伊麗莎白,盡管偽裝成天主教徒,但許多消息證實,她仍傾向於新教那些‘歪門邪道’。”雖然兒媳的提議正中下懷,但亨利二世依舊要說些場面話。“這,始終是個需要嚴陣以待的威脅。”

瑪麗繼續引導話題。“因此,在設法讓英格蘭重新籠罩在羅馬公教的光輝下、回到合法君主名下之前;我們必須積蓄力量,做好充分準備。”

“所以,我需要盡早回到蘇格蘭,掌握那片被英格蘭糟蹋得一片荒蕪的土地,修築反攻的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