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臨愛丁堡

英格蘭女王此番巡遊, 一路歌舞升平。雖然知道為應付領導,地方總會做些面子工程;但瑪麗覺得,大環境總體確實在變好。

無他, 經塞西爾之手呈上的內容裏, 包括了嬰幼兒死亡率下降(感謝陛下實施多年的營養計劃和牛痘接種普及)、入學人數提高(因學校新開多收了好些平民孩子)、雖無新稅種但繳稅額上升(煙草和酒越來越賺錢了)等諸多好消息;數據列得頗為真實。於是乎, 很信任國務大臣的瑪麗,對英格蘭地方貴族,又鼓勵又賞賜, 君臣同歡和諧異常。

也不完全沒有敲打。女王會當面提問:“城中流民可多?無業乞丐怎麽安置?農民都種些什麽?”

答得好的加賞, 答得不好的……盡管不能開除,但也得暗示日後派專人來監督。女王端著一臉慈悲,諄諄教誨:要注意民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她無所謂隨行的培根給貴族們透底:本郡人口數目上升, 但必需品消費並未相應上升的, 陛下很懷疑有貧困問題……

路上,偶有激進清教徒沖出來喧嘩抗議。瑪麗瞧著,有點氣悶——新教徒本來在倫敦最多,如今都安分悶聲賺錢著呢。這些, 莫非真應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一窮二白更敢鬧革命?

唔, 沒什麽好辦法,違反治安管理條例的, 行政拘留加罰款。其實呢,負責警務的沃爾辛厄姆同情新教徒,偷偷放水;女王倒也樂意開恩,說自己可以裝沒看見——若能增加這位能臣的忠誠度,也算值了。

這支長長的巡遊隊伍, 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英蘇邊境。然後,部分打道回倫敦,部分跟隨女王,繼續前往愛丁堡。

博斯維爾勛爵欣然接過了保護女王的重任。

數年未見,博斯維爾似乎風采依舊。明明已經四十有五,仍然肌肉結實,矯健不輸二十年前。據蘇格蘭元帥所言,他日常工作就是率眾健身,帶隊出獵,不定期巡邏全國,恫嚇一番有可能動歪心思的領主老爺們(譬如道格拉斯、漢密爾頓之流,尤其是陛下曾重點關注的達恩利勛爵);安享太平多時,他都有點膩味了。

“培養年輕人,看著他們茁壯成長,不也很有意思麽?”瑪麗看了看他身邊的兩個小少年,打趣道。

博斯維爾得意的敲了敲手中鞭套。“嘿,還需繼續打磨。”

瑪麗笑贊道:“這可是未來的雄獅呢。”

倆少年,一個是林斯頓家的小子,一個是博斯維爾的長子,樣貌都挺端正,動作機敏靈活。經過一番見禮和寒暄後,女王便讓他們去陪兩位小公主了。

博斯維爾望著他們圍繞女主子的繼承人打轉,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唉,騎士就該埋頭奉獻,不要肖想太高高在上的……”

瑪麗想當作沒聽懂。事實上,她真的直接換了個話題。“梅特蘭德如今怎樣了?”

“就那樣,每天伏案工作,有時看看孩子。”博斯維爾聳了聳肩。“不過那身板,瞧著又瘦了一圈……”

瑪麗就不該指望博斯維爾有多少同僚情誼。話說這些年來,他倆在愛丁堡相安無事,多虧了梅特蘭德圓滑忍讓。瑪麗也因此沒少給弗萊明寫信鼓勵。只可惜,如今……

待女王陛下抵達翻新的荷裏路德宮,惋惜之情就更強烈了。迎接她的梅特蘭德,竟沾染數分老態,鬢邊幾縷白,眼神比她記憶中黯淡了不少。瑪麗溫言安慰,差點把他惹得掉眼淚了。

“陛下,她是一個好妻子,我永遠懷念她。我想,以後……永遠不會再婚了。”

這似曾相識的悲愴,瑪麗在另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那就是同樣失去愛妻的洛林公爵。弗朗索瓦的妹夫(兼瑪麗表弟),曾在來訪的嶽家一眾女眷面前,直接痛哭流涕。“主召喚了克洛德,我和孩子們孤零零活在這世界上,再沒有她了。”

那位年輕的公爵,確實之後堅持不肯再婚。所以,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這樣的感情,並非僅僅是書本上的誇張文字,而是人性的一種極致體現——無論何種文化盛行,都有其真實存在。

唉,愛情啊愛情。

然而,對於被留下的人來說,擦幹眼淚後,生活還要繼續——不,是工作還要繼續。梅特蘭德收斂了心情,開始向女王各種匯報:“……愛丁堡的市民議會的議員,對新大學非常熱情。他們甚至自發組織捐款,希望盡快擴大學院規模,尤其是衛生學院,為蘇格蘭培養更多本地醫療人才。”

市民重視教育和醫療,這分明是好事。不過,“本地”這個詞,教瑪麗小小警惕了一下——之前她邀請過一批英格蘭大夫來蘇格蘭傳道授業,這怕不是,刺激了什麽民族情緒?

瑪麗露出一絲苦笑。唉,就是有,那也沒法子。她還將要做更招人怨的、把蘇格蘭合並進入英格蘭呢。她望了望正潛心作筆記的培根,決定讓他此次在蘇格蘭停留久一點,好好調研,拉攏各封建領主,安撫中產階級,籌備“蘇格蘭議會”事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