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圖冊

“凈主, 請您選一位男士作為開場舞伴吧。”馬洛在一旁輕聲提醒,仿佛站在奈何橋邊催人趕緊去投胎的老孟婆。

段沫顏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四人。

炫目的水晶燈下, 裴績深邃的目光牢牢鎖定她, 但是當二人對視的時候, 他又自嘲得笑了笑, 別開了眼。

白奕星則始終保持著謙遜平和的笑容,如同一位良師益友,朝她鼓勵一般輕輕點頭。

喬伊斯的情緒最為外露, 他緊抿雙唇一臉受了委屈的表情,好像在說:你不選我,老子就哭給你看。

面對那麽多人的盯梢,段沫顏著實不太好意思, 她悄悄用鞋跟蹭了蹭地面, 視線一轉才發現, 自始至終只有靖軼沒有看她。

他側身站著,臉龐朝向窗外的方向,身軀挺拔、面沉如水, 冰藍的目光遊移, 不知道落到了哪裏。

在別人眼中靖軼在思索國家大事, 其實他只是在發呆。

今年二十九歲、軍隊世家的新一代核心、本家男丁中的長子、一出生就因特殊基因天賦受到重點培養、身居高位的靖軼已經很久不知道與人競爭的感覺是如何的了。

並且這種競爭他還沒有絲毫把握, 帶給他的只有陌生的悸動,和深深的無力感。

“元帥。”一道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靖軼一愣,他回過頭, 見段沫顏正看著自己,目光裏含著淺淺的詢問之意。

靖軼眼中帶著不可置信,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選我?”

段沫顏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壓迫感,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嗯。”

幾乎是在開口的一瞬間,她覺得靖軼整個人如同冰雕逐漸皸裂,從遙不可及的符號變成了有血肉之軀的人。

他緩緩朝她伸出手來,他今天沒有戴手套,修長勻稱的指節上頭帶著數不清的傷痕,這是一雙令人憐惜的手。段沫顏幾乎沒有猶豫就握住了,手掌合攏,手心傳來屬於另一個人的力度與溫度。

“選好了,奏樂奏樂!”馬洛大喊一聲,終於有音樂聲響起。早就等待在二樓的管弦樂團開始工作,舒緩的小提琴聲音沖刷掉空氣裏滿溢的嫉妒與不滿,悠悠回蕩在穹頂中。

就算其他的候選者再不甘,他們也只能老老實實退散到大廳四周,伺機等待下一個共舞的機會。

耀眼的燈光漸漸暗下來,化作色彩繽紛的碎光屑落在所有人身上,遠遠望去,大廳中央那一對成雙的人影仿佛走在星河裏一樣。

裴績磨了磨後槽牙,壓住心裏的不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倚在欄杆邊,側目望向站在身邊的男人。

喬伊斯反應更大,他咬牙切齒、雙目通紅,原本梳理妥帖的紅發直接燃燒了起來,撲簌簌往下落火星子,這讓他看起來像個火人。

裴績眯著眼一臉晦澀的瞅著他,喬伊斯用手抹了把眼角,通紅的眼瞪過來:“看我幹嘛,要打架嗎!!”

裴績無辜地攤攤手:沒有,你請自便。

然而不管其他人怎麽想,其實段沫顏挑選靖軼第一個跳舞,僅僅是因為她覺得他的年紀最長,而且在場的官職最高,從禮節上來說也應該選他,沒有什麽額外的想法。

在所有人嫉恨的目光下,靖軼帶著她緩緩步入舞池,他的身軀挺拔而高大,站在面前猶如一堵華麗的墻。

樂團演奏的是維也納華爾茲曲目,曲調十分舒緩優雅,雙方的肢體接觸適可而止,面對的距離又恰到好處,在轉圈和舞步裏怦然心動。

可段沫顏並不會跳舞,她沒有半分旖旎心思,唯一祈禱的就是不要踩到靖軼的腳,然後趕緊結束!

“如果你是在為明天的典禮緊張,大可不必,在場的這些人,他們沒有資格參與競爭,他們更無法左右你的道路,只有自己才能主導你。”

“現在,擡起頭,不要往下看。”頭頂的聲音低低道,段沫顏尷尬地仰頭看他。

“對不起,我不會跳舞……”

“為什麽要道歉。”

這麽近的距離,靖軼的五官俊美得近乎神跡,她在他海藍的眼眸裏淹沒了片刻,等回過神來,發現他正在矯正她的姿勢。

靖軼絲毫沒有為她菜雞的舞步而在意,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手肘要擡起,好像有人牽著一樣。”

“背挺直。”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腰。

這番動作,如果不是這個場合,真的很像是在指導她武術和槍法。

圍觀人群的眼睛紅得要滴血了,而靖軼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在教東西的時候向來是一心一意的,平時高級軍官這個身份給予他的束縛太大,導致很多人忘了靖家也是名門世家,貴族公子該會的技藝他一樣不落。

段沫顏磕磕絆絆,勉強跟上了樂曲的速度,她的左手扶著靖軼的上臂,右手搭在他的掌心。他皮膚的觸感較普通人的體溫更低,如同摸一大塊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