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驚世駭俗的告別

迎春麻利的給小姐換好適合騎馬的衣裳,又拉著人坐下以最快的速度將頭發挽好,臉上的痕跡擦凈,讓小姐看起來一如平常。

她知道小姐的失態是因何而來,攝政王……今日出征。

拂冬進來了,平日裏總是大盤小盤端著的人今日手裏卻拿著一個包裹和一張還散發著熱氣的餅,“您先墊墊肚子,藥膳等您回來再吃,這個包裹裏是些吃的,婢子做得重口了些,好下飯,您帶去給攝政王大人。”

花芷眼眶又有點發紅,她深吸一口氣,接過餅來咬了一大口邊快步往外走去,她得快一點。

花家所有人第一次見著她們天塌了時都面不改色的大姑娘跑得裙擺飛揚,甚至不顧禮儀的邊走邊吃著東西,從後院跑至前院,將最後一口餅塞進嘴裏,從徐管家手裏接了韁繩翻身上馬,打馬狂奔。

主街道非戰馬不能跑,她便從巷子裏繞,不管多少人側目,多少人目瞪口呆,她什麽都顧不得了,她不想今日什麽都不說,以後再沒機會說,她不想分別時還慪著氣讓晏惜掛心,她不想以後想起此事就後悔。

她不要留下遺憾。

東城門外旌旗獵獵,從京營抽調的三萬精兵排著整齊的方陣肅立,顧晏惜盔甲著身,襯得他本就高大的身軀更顯昂揚。

一方案台之後,年少的太子親自執壺倒滿酒盞,一杯遞給對面新任的威武大將軍,一杯自高高舉起,“敬天,敬地,敬我大慶江山。”

顧晏惜跟著敬過天,敬過地,將酒灑於案台之下。

二杯滿。

太子高舉,再次灑於地,“敬孫將軍。”

三杯滿。

“這一杯,敬頂天立地的攝政王。”

顧晏惜單膝跪地行武將禮,“臣,必傾盡全力護我大慶江山。”

語畢,雙手執杯一飲而盡。

太子彎腰將人扶起,“本宮等將軍凱旋。”

“臣定不讓太子失望。”

太子擡起頭來看著高他許多的男人,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聽得見,“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世子哥哥定要歸來。”

此話不該出自即將登基的太子之口,話中的意思就像是給出征的大將軍留了後路一般,可他就是說了,且說得誠心之極,太傅教過他,人可以有骨氣的死,可活著才有諸多可能,若實在事不可為,他希望世子哥哥能保住性命,之後再謀將來。

顧晏惜也覺意外,可更多的是窩心,他把本欲說出口的慎言兩字吞回肚子裏,冷硬的語氣中添了些許溫軟,“臣盼著殿下成為盛世明君。”

“我會。”太子擡起下巴,自信而張揚,“我一定會!”

顧晏惜似是笑了一笑,朝著前來送行的文武百官抱拳一禮,眾臣皆是鄭重回禮,他們敬佩攝政王,至少這一刻是。

同樣盔甲著身的陳情牽馬上前,將韁繩遞到主子手上,顧晏惜接過來正欲翻身上馬,一道聲音遠遠的傳來,“顧晏惜!”

他身體都僵了一僵,立刻回身看去,站在城門之下的不是阿芷是誰!

花芷頭發已不如平日齊整,主街不能跑馬,最後那段路沒有小巷可鉆,她怕趕不上,便棄了馬跑過來。

她知道自己的狼狽,卻無心去管,滿心只剩趕上了的慶幸,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自顧朝著晏惜跑去。

顧晏惜又驚又喜的迎上去,看著額頭見汗的人心裏酸軟得如同泡進了溫泉裏,下意識的去拿袖子去擦,擡手卻發現衣袖已是軟甲,只好用手指刮去她額頭上的汗。

“怎的來了。”

“有些話不說我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花芷擡頭看著高自己一個頭的男人,他的眼睛裏只有自己,“你說心悅於我。”

“是,我心悅你。”

“可有娶我之心?”

“待我平安歸來,必將十擡大轎娶你進門。”

花芷笑了,“那你聽好了,這輩子我只會嫁一個男人,他叫顧晏惜,他活著我嫁他,他死了我嫁他,他殘了我嫁,他廢了我嫁,他哪怕只剩一塊爛肉一把骨頭我也嫁!古有花木蘭從軍穆桂英掛帥,我亦可盔甲著身替夫報仇,我那稀疏平常的三腳貓本事你知道的,真上了戰場也就是一個死字……”

“阿芷!”

“不想我落這麽個結局就給我活著回來!”花芷依舊在笑,眼裏有光,“我等你回來,用十擡大轎娶我進門。”

顧晏惜震撼得不知所以,腦子裏一片空白,他只能循著本能將人抱緊,還記掛著盔甲太硬不敢太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只恨不得脫了這一身礙事的東西抱著這個人去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不用管它江山社稷,不用管它家國責任,什麽都不管,只要懷裏這個人。

他只想要這個人。

眾目睽睽之下,擁抱的兩人坦坦蕩蕩,反倒是旁觀了一場大戲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此時心情的一眾大人們移開視線,有人眼觀鼻鼻觀心,也有人戲謔的看向朱尚書,這辦著驚世駭俗大事的可是朱尚書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