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滾(第2/4頁)
凜冽的寒風從敞開的窗口,吹入屋內,撩開身邊之人烏黑的青絲,那張清冷絕世的臉,毫無防備的撞入他的眼底。
他狼狽的別開視線,桃花眼歸於死寂。
太過相像,自見到此人的那一刻,她身上清冷的氣質,茶色的眼睛,草木清香、亦或方才那塊布帕,俱有那人的影子。
倘若她方才答上一句,布帕繡竹,象征著長寧,筆直修長,寧折不彎。
他許便要鼓足勇氣,問她一句,你可是當年西樵村莊戶女柳長寧?你可記得當年西樵村的柳袁氏?”
可………
繡著青竹的方帕,沒有絲毫隱喻。
可笑,他偏執的在眼前之人身上,尋找與那人相似的東西。
死了的人,如何能夠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盡管他心中給自己找上無數借口,可那人是真的走了,只有他自個兒不願走出來罷了。
裴元紹捂著胸口,坐回紅漆木椅之上,他疲憊的揉了揉額角,失了繼續與之搭話的心思。
他累了,在那人身死的消息,傳入金陵城後,他便一半的心臟被人生生挖走,再也尋不會來。
如今支撐下來他的,只剩冷冰冰的朝堂,沒有辦法卸掉的責任。
阿妹過於幼小,倘若他放手,以旌寰為首的士族掌權,他怕,裴家的王朝在未來將被世人所辱罵。
小二姐將飯菜端入雅間,一眼便見著此番畫面。
紅衣男子看向遠方,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死寂,白衣女子坐於他斜對面,她似乎想安慰一番,眼角余光看見她入得雅間時,便住了嘴。
小二姐將碗碟布好於方桌之上。
裴元紹倏然側頭,沉聲吩咐道:“來兩壺松花釀。”
小二姐笑著回道:“好嘞!您稍等!”
轉頭退出雅間。
裴元紹黑而沉的眸子掃了一眼柳長寧,一貫的假笑掛在唇邊,輕笑道:“柳解元陪本殿飲杯清酒如何?”
對面的男子,眸內黑沉沉一片,方才的流光悉數退散。恢復成一片沉寂的墨色。
他雖是笑著,可這笑容透著股頹敗的氣息。全沒了兩年前鮮活的模樣。
柳長寧手指敲打桌面,凝眉不語。
便宜夫郎恢復身份,重回上京的這些年,應是經歷了些無法宣泄的大事。
仔細想來,當年他慘遭誣陷,流落北地,尚且憑一己之力挺過來。沒有頹喪,亦無氣壘。
即使裝成那等浪,蕩的模樣,被世人辱罵詬病,也能悉數忍受,坦然受之。
這樣的裴子淵,她猜不出,究竟遇到了何等滅頂的事兒,將無堅不摧的他打擊成此番模樣。。
此人不喜飲酒,他曾嫌棄的對酒館醉氣熏天的女君道:“倘若喝酒能消愁,那世間豈不是無煩憂之事兒!”
可如今他有了飲酒的嗜好。
柳長寧眸光微閃,迎上他漆黑的眸子,蹙眉,掃了他一眼,淡聲道:“飲酒傷身,殿下還是少喝為妙。”
裴元紹啪的一聲將手中繡帕放在木桌之上,恥笑道:“柳解元,端的是無趣的緊。此方布帕你且收回,本殿不用來歷不明之物”
柳長寧眸中滑過一抹了然之色,她將桌上素帕收回懷中,淡聲道:“哦……草民無狀,唐突殿下。”
對面紅衣男子斜靠在木椅上。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素錦,慢條斯理的擦拭手指。
不急不緩的嘲諷道:“柳解元沒有心呐,男子倘若贈予女君繡帕,應是對你表示愛意。你卻將它贈予外人使用,端的是誤了你師弟一片真心。”
柳長寧懵逼臉,此人說笑吧。一片擦汗的帕子……帕子而已。
便宜夫郎怕不是話本看多了,自行腦補能力一流。
老幹部冷著臉,不明所以的覷了他一眼。
方才對此人生出的丁點憐憫瞬間消失。
房內一時無聲。
寒風吹得敞開的木窗“吱呀”作響,身前的女君忽然止了聲。
裴元邵冷睨了她一眼,依靠在木椅上,冷意蔓延。
才貌卓絕的女君,本就招蜂引蝶。可她倒好,非旦不知避諱,反而隨意收下男兒親手繡的絲帕。他此番提醒,她卻似聽不懂一般,絲毫不見悔色。
端的是……
她是前世他死後唯一一位給了他體面的柳丞相。他如今重生而來,應對她和顏悅色,報當年一衣之恩,不應心生厲氣。
裴元紹反復默念,強壓下心口徒然而生的煩躁,眯著眼,將外露的情緒悉數收斂。
松花釀端上桌來。
他便再不看對桌之人,低頭兀自自飲自酌。
竹筷放置於白玉青瓷碗上,一動不動。
清酒一杯杯的倒入口中,酒液順著他的唇角一路下滑,從半敞開的領口滑入內裏。
胸腔打濕,一片冰涼。
一壺清酒下肚,卻恍覺不夠。他從桌邊取來另一壺酒,再次將酒盅斟滿。
手腕卻被人死死的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