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頁)

正在她因為這股悶熱感到煩躁時,突然感覺有一處來了些冷流。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朝著冷氣的方向蹭了蹭,然後指尖挨到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就像塊巨大的解暑冰塊一樣。

沈挽情一點點朝著冰塊的方向挪,先是將自己的手放過去,再將自己的腦袋放過去,最後整個人縮成一團,往它上面靠。

舒服。

沈挽情安逸了。

一安逸就睡得更加香甜了。

謝無衍看著不知道為什麽就賴在自己身上的沈挽情,陷入沉思。

他今晚心情很糟糕。

所以原本是準備直接幹脆利落地將沈挽情折騰醒,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

但是看見沈挽情跟只小貓似的這麽蜷在自己身旁,甚至還將腦袋擱在他的膝上不肯挪開時,謝無衍突然就不想將她弄醒了。

謝無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沈挽情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一只手就能將她的脖頸扣住大半,仿佛稍微用點力,就能輕輕松松地將其折斷。

但最終,他沒有這麽做。

只是將手輕輕挪開,順帶撥開她搭在臉上的幾縷碎發,擼貓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

沈挽情哼哼唧唧地拿頭蹭了蹭他的掌心。

很癢。

謝無衍沒動。

他靠著床沿,垂下眼思索了一會兒,自己在這世上到底活了多久。

時間太長,他記不清了。

在天道宮的時候,每個夜晚都是在地牢裏度過的。伴隨著全是腥臭味的濕氣,和冰冷的鎖鏈。

地牢上空有一扇天窗,多數時候都是霧蒙蒙的。

沒有鳥獸,也看不見雲月。

後來他從天道宮逃了出去。

對於魔域來說,他曾經是作為天道宮的走狗,殘忍獵殺了自己族人的劊子手。對於那些修士來說,自己是一個冥頑不化,暴虐難改的惡徒。

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能夠讓他活下去的地方。

天道不容,魔道也不容。

所有的人都說,他一定會惹得生靈塗炭。

之前沒有人給過他選擇,之後也沒有。大家都這麽說,於是他就真的這麽做了。

他毀了一個地方,在那裏築起了自己的宮殿,只有他一個人。

他就這麽孤獨而又安寧地活了下去,偶爾會踩在玄鳥背上四處轉轉,戲弄似的看著那些人見到他時,又驚又懼的表情。

他這樣過了許多年。

活著和死去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啊秋”

沈挽情鼻子蹭得有些發癢,皺著眉頭輕輕打了個噴嚏,然後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謝無衍低頭看她。

像這樣第一次有人在自己身旁,這麽心安理得地睡過去,還是頭一次。

這樣一來,顯得自己也像是個正常人。

*

沈挽情覺得,昨晚是自己這些天睡得最安穩的一個覺。就像是在空調房一覺睡到自然醒一樣,整個人神清氣爽。

她翻了個身,閉著眼伸了個懶腰。

然後一伸爪子,摸到個柔軟冰涼的東西。

好像是頭發。

…等等誰的頭發?

自己難道又遇到鬼了?

沈挽情瞬間清醒了,她立刻坐直身將枕頭一抱,警惕地睜開眼。

謝無衍靠在床沿,一只手搭在膝蓋上,眼睛緊閉,薄唇緊抿,眉頭也稍皺著,看樣子似乎是在小憩。

“!!!”

沈挽情傻了。

這還不如遇到鬼。

感情昨天自己拿這位祖宗當了一晚上人形抱枕?

她抱著枕頭瞪著眼睛看了謝無衍好一會兒,見他一點動靜沒有,才小心翼翼地爬過去,伸出手試了試他的鼻息。

還有氣還有氣。

就當她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謝無衍眼睫稍動,掀起眼皮,朝她望了過來。

沈挽情嚇了一跳,她立刻縮回手,等了一會兒,想等這位祖宗主動開口。

但等了好久,發現他好像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己。

情況陷入僵局。

沈挽情想了老半天,覺得自己如果不說些什麽,兩人能在這大眼瞪小眼看一天。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從自己懷裏拿出枕頭,直起身墊在了謝無衍的腦袋後面,然後又抽出被子非常敷衍地往他身上蓋了下。

接著又慢吞吞地從他身上爬了過去,踩著鞋子站穩,轉身朝他鞠了個躬:“好了,您繼續睡吧。”

謝無衍:“……”

我看你比我更不像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