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每當有事求人的時候, 謝無衍在她心中的形象就不再是冷酷無情的大反派,而是正道的光。

於是,沈挽情用充滿期望的眼神注視著這位正道的光, 杏眸含水順帶撒嬌, 試圖用熾熱的眼神打動他冰冷的內心。

謝無衍撐著下巴, 同她對視一會兒,眼睛都沒眨一下,跟沒看見人似的平靜挪開視線。

打動失敗。

“謝大哥。”沈挽情開始哄他, 甚至發表了一通道德綁架言論, “你看, 這妖傷及這麽多人性命,你這麽俠肝義膽善良正義,肯定不忍心坐視不理對吧?”

但是道德綁架這個技能還是得看適用對象。

你綁架一個反派顯然就不太靠譜。

所以謝無衍說:“忍心。”

沈挽情:“不, 你不忍心,你可是心懷天下的俠客。”

謝無衍:“那我變了。”

…絕了。

這是頭一次, 向來能夠舌戰群儒的沈挽情卡了殼。她實在沒想到就這麽幾個月的功夫, 謝無衍居然將自己耍無賴的言論學到了精髓。

不過她轉念一想, 覺得也是,當著這麽多人面演一個嫖客的確挺尷尬, 而且按照滿月樓裏姑娘的熱情程度, 估計得被人吃不少豆腐。萬一日後傳出去, 非常有損他大魔王的業界形象。

於是沈挽情決定給他多一點選擇機會:“我明白了, 謝大哥如果不想演客人的話,我可以和你換換角色。我看滿月樓崗位還是很齊全的,所以我可以委屈自己來演客人。”

謝無衍:“?”

他聽到這句話,緩慢轉頭,將眼一眯, 露出一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的危險表情。

沈挽情一秒屈服,整個人縮了回去,萎靡不振地舉手投降:“…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

“謝兄身體抱恙,這麽要求的確太過強人所難。”紀飛臣開口解了圍,他深思熟慮一番,然後嘆口氣,“既然這樣,還是我——”

“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倒是可以同你演這出戲。”

何方士突地開口打斷,他帶著一身酒氣在沈挽情旁邊坐下,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打著哈欠:“我天天混在這酒肉池林裏,比起別人,我再合適不過。”

沈挽情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既不用被謝無衍死亡威脅,也不會讓風謠情胡思亂想。

只在一瞬間,何方士在她眼中的形象不再是不靠譜的破爛道士,而變得光輝偉岸了起來。

她轉身,感動到哽咽:“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何方士放聲大笑了起來,他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樓主,然後慢悠悠地說,“不過樓主,你有同這些人說過,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樣死的嗎?”

什麽意思?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疑惑地看著樓主。

樓主眉頭微皺,似乎覺得太過難以啟齒:“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只是這些人的死狀,都很…”

她想了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個詞:“不雅。”

原來,不知道為什麽,無論是嫖客還是侍奉的姑娘,幾乎所有人都是在情濃正盛的時候猝然離世。

沒有半點征兆。

等手忙腳亂地叫來了人查看,才發現早已沒有氣息,屍身也以極快的速度腐爛。

請了道士來看,才發現這些人是被吸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殼。

風謠情一聽,似乎是因為畫面太過旖旎,臉頰稍紅,咳嗽一聲:“豈有此理。”

何方士看向沈挽情,眸中含著笑:“所以,這可不是好演的戲。”

沈挽情覺得有道理:“既然這樣,我們來對對劇本吧——”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感到後背落上了一道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舔舐著肌膚一般,讓人寒毛倒立。

沈挽情僵硬地轉過頭,對上了謝無衍那雙帶著些寒意的眼眸。

他渾身上下帶著一股躁意,眉頭微皺,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還是能很直觀的讓人感受到他的不耐。

這種感覺強烈到,沈挽情絲毫不懷疑他可能在下一秒拔刀砍人。

然後他就真的拔刀了。

快到讓人看不清他的動作,在眨眼之間,一道淩厲的氣流緊貼著沈挽情的身旁穿了過去。

她毫發無傷,但旁邊的何方士卻被斬斷了一截頭發,連帶著發冠上的帶子也被整整齊齊地割下,連同匕首一起釘在了背後的屏風上。

“謝兄!你這是!”

紀飛臣等人頓時站起,一臉錯愕。

何方士有片刻的呆滯,渾身冷汗。

謝無衍依舊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沒動彈,甚至連眼簾都沒擡一下。他慢條斯理地玩著手上的茶杯,語速很慢:“就這麽點本事,你能護得住誰?”

何方士還覺得有些後怕,酒也瞬間醒了大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麽,半天才憋出一句:“說、說的也是…”

興許換個人這樣,這何方士早就拍桌子同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