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頁)

她心想:白癡。

但想了想,不是白癡也不會救自己。

她一身血腥味,就算躺在大道上,也沒有人敢管這個閑事。

但廟裏真的太窮了。

多了她這麽個累贅,還得照顧附近那些窮人,僧人碗中的粥越來越稀,但還是每次都會先把水瀝幹,撈出大半的米來給她。

夏傾不喜歡白受人恩情。

但是她除了殺人,什麽都不會做。

但她長得很漂亮,許多店家都願意花高價錢請她來幹活,光是站在那兒都攬客。

夏傾不是個在乎顏面的人,偶爾遇見些色痞借機揩油,都會笑眯眯地調笑回去。一來二去,店裏的生意好上不少。

直到某日來了個大人物,得寸進尺。

夏傾得罪了人,身上傷沒好全,被那人手下的侍衛攔住,羞辱了一番。

那日正好下了場大雨。

店家不敢再留她。

她靜靜地看了會兒雨,突然就看見了清遠。

他撐著傘站在不遠處,說雨天擔心施主不好回去。

夏傾突然發現,總會有人會沒有理由地對人好。

她喜歡誰,就直接說了。

她想做什麽,就直接做了。

她原本就不是個良善守禮的人,清遠讓她回頭,她偏不回頭。

但許多東西都是沒有結果的。

無論那團火燒得有多麽熱烈,清遠總是安靜地站在火光的對岸,靜靜地喊她:“施主,切莫明知故錯了。”

沒過多久,村莊鬧了饑荒,死了大半的人。

清遠想救人。

他撐著禪杖,拿出廟內所有的糧食,挨家挨戶的敲門。

但那些只是飛蛾撲火。

廟內的糧食空了。

村內的人沒得選,易子而食。

清遠又去了一趟。

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夏傾揭開他的袈裟,饒使是見過無數血的她,都不由覺得觸目驚心。

他為了救那些孩子,割去了自己的血肉。

夏傾罵他白癡。

他說怎能不渡蒼生。

是的。

清遠渡的是蒼生,從來不是她一個人。

夏傾又幹起了殺人的營生,她沒再回去寺廟,只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廟前放上一包袱的銀子。

直到某天夜裏,她放下包袱準備離開,廟門卻開了。

夏傾放下鬥笠,轉身準備離開。

清遠卻喊住她,說外頭風露重,前路難行,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一杯熱茶。

清遠勸她回頭。

夏傾問他憑什麽勸他回頭。

意料之中的沉默。

夏傾笑著站起身,清遠一言不發,擡頭看著廟宇中那盞佛像。

她俯身親吻那盞佛像,轉頭看向清遠。

“佛都敢看我,你為什麽不敢?”

沒了月影樓,夏傾很快就再次被佛家找上門。

她不記得那天自己殺了多少人,只記得自己倒在冰冷的血泊之中,突然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黃袍,禪杖。

他背著她離開,但卻被仇人卻追上。

他讓她走,對她說:“施主,不要回頭。”

夏傾回來的時候,僧人被掛在十字架上暴曬,身上全是鮮血,將袈裟染紅。

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臉。

僧人睜開眼,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眸。

他問她為何回頭。

夏傾:“我偏要回頭。”

周遭的瞬間燃起大火,仇敵叫囂著,這次一定要將她燒成灰燼。

但夏傾沒有死,她變成了靈魅。

那是一場殘忍的屠殺。

夏傾滿身是血地在僧人面前跪下,掏出了自己的心臟,塞進了僧人的胸膛裏,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頰,讓他醒來。

僧人睜開眼。

但雙眸一片空洞。

夏傾卻對此視而不見,伸出手將他擁入懷中。

“施主,莫要再明知故錯了。”

“如果我非要一意孤行呢。”

*

晚了一步。

沈挽情在夏傾趕過來之間,將清遠胸腔的心臟給扯了出來。

“不——”

夏傾的力量在一瞬間突然突破了瓶頸,帶著強烈的沖擊性撲向沈挽情,伸出手要躲回心臟。

“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抱歉。”沈挽情說。

下一秒,她將心臟捏碎。

夏傾的瞳孔瞬間縮緊,臉上全是強烈的憤怒和絕望,她嘶吼了起來,仿佛要和沈挽情同歸於盡。

“夏傾。”沈挽情喊住她,“回頭。”

夏傾刹那怔住,僵硬地轉過頭。

僧人的屍體極速腐敗著,但眼睛卻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眸底閃爍著些神光,看著夏傾的方向。

夏傾身上的狂躁一點點地平靜了下來,她轉身,邁開步子,走到僧人身邊,跪坐了下來。

僧人嘴巴張張合合,但聲音卻聽不清。

她將身趴下,貼近他耳邊。

清遠說:“夏傾姑娘,我不敢看佛。”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而不是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