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日方中方睨(第3/4頁)

徐淩波聽說過這個獎,它的獎金豐厚,影響力深遠,評價體系嚴格,常被稱為“小諾貝爾”。評審委員會包括中日歐美的頂尖科學家,每年的頒獎典禮都在大國首都的禮堂舉行。

徐淩波生平第一萬次感慨道:“林老師真強,我在林老師的組裏拖後腿……”

譚千澈寬慰他一句話:“別跟天才比,別給自己找罪受。人懂得越多,知道得越少[1]。”

徐淩波表示受教。

*

今日艷陽高照,天氣晴朗,萬裏無雲,似乎是一個好兆頭。

林知夏左手拎著果籃,右手牽著江逾白,和他一同走進省城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沈昭華的病房位於七樓。

樓道幹凈整潔,窗外陽光耀眼,還有家屬在陪伴病人散步,凸顯出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

林知夏站在病房的一扇門前,那門是虛掩著的,她不敢推。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童年時期,那一年,林知夏才九歲。她參加秋遊,在水族館裏遇見沈昭華,沈昭華就把自己的名片遞給林知夏,而林知夏猶豫著不肯收下。時隔多年,她又遲疑不決,江逾白搭住她的肩膀,她才把這扇門拉開了一條縫。

她聽見沈昭華的聲音:“進來吧。”

沈負暄也在房間裏。他笑說:“沈老師五點醒來,等了你一上午。”

“沒等,”沈昭華話中一頓,又問,“是林知夏嗎?”

林知夏緩步走入病房。

她終於見到了沈昭華。

沈昭華的狀態也很不錯。她並不像林知夏想象中的那樣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相反的,她看上去精神矍鑠,只是瘦了很多,膚色也隱隱發黃。她坐在床上,背靠著枕頭,左手被。插了一根管子,正在打吊水。

林知夏出聲道:“沈老師好。”

江逾白更客氣一些。他還做了自我介紹,自稱是林知夏的家屬。

沈昭華對江逾白印象很深——小時候的林知夏很喜歡來大學的實驗室與圖書館參觀,江逾白經常與她做伴,兩位小朋友在校園裏形影不離,如影隨形。

沈昭華對江逾白的態度頗為和藹:“你們都坐吧。”

林知夏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一處空位上。她並攏雙腿,抱著果籃,目光一瞬不離地傾注在沈昭華身上,把沈昭華看笑了。

沈昭華就像林知夏的長輩一樣與她閑談:“四月底了,研究生復試結束了吧。”

“結束了,”林知夏說,“今年我招了三個學生。”

沈昭華欣慰道:“好啊。”

林知夏拖著椅子往前挪,越發靠近沈昭華:“您最近身體感覺怎麽樣?”

沈昭華一直都有老花眼的毛病。最近,她的眼部問題變得更嚴峻,離遠離近都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模糊的輪廓。她略微睜開眼皮,面朝林知夏說:“還不錯。”

沈負暄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削蘋果。

江逾白站在沈負暄的旁邊。他們也算是關系親近的朋友,江逾白低聲與沈負暄交談,沈昭華沒聽清他們二人在講什麽,耳朵裏又傳來一陣“嗡嗡”的雜音。她半闔眼,靠著床頭,雙手搭在被子上,骨節突兀地隆起,手背布滿了老人斑。

病房在這一刹那間安靜下來。

“林知夏。”沈昭華只念她的名字。

林知夏忙說:“我在這裏。”

沈昭華囑咐道:“你把櫃子上面的盒子打開……”

話音未落,沈負暄走過來搭了一把手。他的膚色比從前更黑了一些,大概是在鄉下曬的,人也成熟穩重了不少,不再像從前那樣未語先笑,說話做事都充滿調侃意味。

他從櫃子裏取出一只木盒,親手交給林知夏,解釋道:“裏面裝了很多企鵝。”

“企鵝?”林知夏翻開蓋子。

原來是一排木雕的小企鵝玩偶。

沈負暄詳細地介紹它們的來歷:“去年,外婆去南極考察,正好遇到南極企鵝研究學家,外婆從他手裏買下一批教具……”他後退一步,離她更遠:“世界企鵝種類大全。”

沈昭華怎麽知道林知夏喜歡企鵝呢?

林知夏十歲時,常往沈昭華的實驗室跑。每一次她來實驗室,書包都是鼓鼓囊囊的——那裏裝著她的小企鵝毛絨玩具。沈昭華見過幾次,也就記下來了。

林知夏捧著盒子,像是突然回歸了學生時代,只會說一句話:“謝謝沈老師。”

沈昭華靠在床上,看著林知夏,又轉頭對沈負暄說:“你來了一上午,今天周四,工作要緊,你先回去吧。”

“我真走了?”沈負暄拎起外套。

沈昭華擺了擺手。

護工微微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照射進來,落在江逾白的身上。江逾白把林知夏帶來的果籃交給護工,方才接話道:“沈老師先休息好,我和林知夏隔天再來拜訪。”

沈昭華拿起床頭的一副框架眼鏡,擱在鼻梁上。她動作緩慢,也不讓人幫她。吊瓶裏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她無意中碰到林知夏,林知夏只覺得她的手就像藥液一樣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