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決堤(第5/6頁)

不過對縣城的衙役,還有周旗老爺來說,這並沒有強多少,明明已經入了夏,這晚上的冷風嗖嗖的,大晚上騎馬又冷又難受,感覺雙腿之間要被磨得沒有知覺,整個人也要顛散架了。

周旗心中埋怨著林鶴的脾氣古怪,這會兒哪兒有星,還要說夜觀星象要下雨,距離寅正也就只有一刻鐘了,可沒有一丁點的雨水,如果真的那麽緊急,擔心桐花村出事,又為什麽摟著他家小姑娘來到村裏,一想到林鶴的行事風格,周旗就翻了一個白眼。

緋色披風把昭昭裹得嚴嚴實實,這個顏色是柳氏挑選的,女兒要跟著丈夫一起到村裏,這種顏色搶眼,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姑娘在哪兒。

差不多寅正時分見著了石拱橋。林鶴先前就吩咐在這裏停下,所有人都停下了。

衙役們還有周家人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的時候,覺得腦子都還在顛簸。

漆黑的夜裏,瀾江浪湧奔騰,林鶴偶爾看到了銀光閃過,就知道這石拱橋下浪湧奔騰的厲害。

林鶴跳下了馬,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淋了桐油的柴火,明亮的光讓不少人都晃了眼。

林鶴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除了昭之外,所有人包括何管家都還在遲疑,對決堤之事抱有僥幸的想法,就像是昭昭說得那個故事,這種事不能有任何的僥幸。

忍著兩只腿的疼痛,林鶴走到了橋邊,用柴火轉了轉,讓人看到橋根處是完好的。

周旗一邊捶著腿,一邊說道,“林大人,那邊才是桐花村。”言下之意,他們家挖的是那邊。

“我知道,是讓你們看看,這邊橋墩是好的,那邊要是被挖過了,這橋等會要讓人守著,不能走。”

“啊!”周旗本想要說什麽,見著火光一閃,林鶴的表情難看,他就什麽都不敢說了。

林鶴吩咐:“不要騎馬了,分成兩隊過去。”

等到了桐花村那邊的橋墩,所有人見著基石被沖得亂七八糟,就著火光看著那石拱橋,現在誰也不覺得這橋安穩,看著波濤洶湧的瀾江,很多人都覺得下一刻這石拱橋就會轟然崩塌。

“我的娘啊……”周旗的心在滴血,光是要修築河堤,他家就要出不少錢,這橋也是他家責任了,家裏那個莊子賣出去的錢,估計全部要賠在這裏,還不得縣令老爺的好。

他當時幹嘛要把薄田弄成一等良田,真的是吃力不討好,血虧!

林鶴沒有理會周旗,點出了六個衙役,“三個人在橋那邊守著,三個人在這邊守著,務必不能讓人經過。”

“是。”

林鶴話音剛落,所有人幾乎在同時感覺到發梢濕了,不約而同擡起頭,蒙蒙細雨落在了臉上。

開始下雨了。

林鶴捏著昭昭的手一緊,父女同時想到了那些話:

“明天寅正兩刻會開始下雨,雨剛開始細細綿綿,潤了被挖掘掉的泥土,讓它們松散起來,大半個時辰之後,雨水會直接變得特別大,瀾江的水面越來越高,然後就會泛濫沖毀了河堤。”

給他們時間不多了。

其他人也想著林鶴說過的話,尤其是周旗,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還在想著根本就沒有星子,這都已經是寅時了沒有下雨,沒想到下起來了毛毛細雨。

火焰在細雨中搖曳了一下,林鶴的聲音在顫抖,“聽著,等會我讓你們行動了之後,不會再次解釋,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屋子裏的人給我拽出來,不管是生病、有孩子,還是家裏有老人,在河邊的通通給拽出來!”

周家的人面面相覷,錢家的人利落地應諾了。

周旗看著林鶴料事如神,連忙說道,“都聽林大人的,人命要緊,可都記住了啊!”

昭昭把爹爹的手捏得更緊一些,林鶴低頭,看著他家小姑娘沖著他笑,露出了別急的神色。

林鶴想著,他確實還有一點時間,他的語氣放得舒緩,河邊人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石拱橋附近,留下三個人現在就去把人給拽出來。其他上下遊的人家喊來了村長,帶著村長騎馬走一圈就可以把人都給拎出來。

這對桐花村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

村長從暖和的被窩被人撈起來,哆哆嗦嗦被人撈在馬上,要不是冒穿官服是砍頭大罪,他覺得這群人是土匪,而不是官員,他才聽小河村的人說,林鶴林大人是個很文氣的縣令老爺,這可文氣在哪裏呢?

這樣的下雨天把人給拽出暖和的屋子,村長可別替心裏頭有多別扭了,吳家的老娘年齡大了,因為丈夫去世哭得眼睛都半瞎了,這會兒迷茫地掉眼淚,也被人驅趕出屋子,村長能做得就是不看他們。

桐花村的村長也注意到了昭昭,淋著雨的昭昭這會兒看不出玉雪可愛,她的口中含著姜片,覺得身上不發熱了,就把之前的那片嚼碎吐出來,再換一片含著,這是昭昭按照醫書想的辦法,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姜片,用這樣的方式在微雨之中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