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老太太擲地有聲的護著齊茂行,為他說下了種種照顧與“特權”之後,原本定好的家宴,就也正式開了起來。

只是齊茂行這會兒哪裏還有吃晚膳的興致?

雖然有老太太叫著讓他坐在了自個身邊兒,菜品上來之後又不停關懷著他吃什麽飯和什麽湯,看有沒有合意的叫大廚房裏專去準備。

但齊茂行卻仍舊未曾動筷,上座之後,只沉默的喝了兩盞溫茶,便只說著沒什麽胃口,要告辭回去。

老太太留了幾句,見他態度堅決,就也有些悵然的放了碗筷,嘆息一聲,便叮囑道:“還下著雨,路上千萬小心些,若不然,還是叫人擡轎子來送你回去?”

齊茂行硬是拒絕了,老太太的目光便又轉向了一直低調圍觀的蘇磬音:“磬音啊,這個時候,也只有你能照應著茂行些,你可千萬仔細著,莫要因著從前茂行待你不親近,你便記仇,不肯上心照應夫君!”

從前老太太對她說這樣的話,蘇磬音只當就是這地界兒裏老封君都有的偏心迷糊罷了。

可剛剛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再聽著這樣的話,蘇磬音就只覺荒誕的可笑,她擡起眸,正要開口,輪椅上的齊茂行卻又在她之前就插了口:

“您也說了,我待磬音素來不親近。”

“自打孫兒廢了,連以往孫兒最是親近的人,都是一個個的避之不及,您倒是與不親近的糾纏個什麽?”

齊茂行說這話時,面無表情,聲音低沉,提起“最是親近的人”時,也是死板的毫無一絲起伏,幹巴巴的,倒叫人分不出到底是不是另有它意。

齊茂行再她跟前從未這樣陰陽怪氣過,老太太一愣之後,果然覺著滿心的不痛快,可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不待她想清楚,齊茂行便已伸手轉著輪椅退後掉頭,與身旁的蘇磬音客氣點頭:“該走了。”

蘇磬音聞言起身,因為不太願意對這些人客氣,便只是敷衍屈了屈膝,伸手搭在齊茂行的輪椅背上,不等用力,便已順著手下的力道,和齊茂行一道出了花廳去。

因他們走的早,出了花廳時,天色都還沒有全然黑透,只是因著下雨,陰陰的有些發沉。

一旁有下人們將二少爺輪椅擡出門檻,送到平地上,便送上了遮雨的油紙傘。

蘇磬音看了看,便微微皺了眉頭,瞧了一圈,與守在外頭的小廝奉書開口道:“你去前頭門房裏找找,可有送人時用的大傘?”

雨雖然不大,但普通的紙傘只能遮人,想要將輪椅完全遮住卻是不夠的,若是遮不全,那齊茂行坐這輪椅,簡直就像是接雨一般,必定要把衣服濕透了的。

齊茂行聞言擡頭看了看她。

奉書只勝在忠心聽話,機敏應變上便差了幾分,聽著蘇磬音的吩咐後才立時恍然,小跑的匆匆而去,不過一盞茶功夫,便擦著滿頭的雨水帶了蘇磬音說的大傘來。

奉書有些費力的給齊茂行打起了大傘,蘇磬音在一旁看了看,便開口道:“回去以後,就就叫人在你這輪椅加一個可以卡傘的地方,這樣不必人費力,不止遮雨,以後天熱起來,遮陽也方便。”

聽了這話,齊茂行又忽的頓了頓。

父母親人,甚至待他至親的祖母都已不顧他的日後,活像是他下一刻就要身亡。

偏偏他從未有過情誼的明面夫人,這個時候,卻還在關心他夏日時用輪椅如何遮陽打傘?

事情雖小,剛剛從花廳裏出來的齊茂行,卻忍不住隱隱的生出一股復雜之意。

他沒有看蘇磬音,只是扭了頭,低低道:“何必想這麽長遠,等天熱起來,誰知道我還是個什麽情形。”

蘇磬音不知內情,聞言只以為他這話的意思,是說等天熱起來,就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

她實事求是道:“太醫都說了,這毒就算沒有尋著解藥,撐個一年半載也不算什麽,你底子好,肯定還要比常人撐的久。這都三月了,離熱起來又不差多久,你那時候,肯定是用得著的。”

聽著這話,齊茂行剛剛泛起的感動就忽然一僵。

底子好,毒發身亡之前能比常人都撐的更久?

這話怎麽聽,也不太像是關心安慰……

果然,蘇磬音還是那個從來對他沒個“好話”的蘇磬音。

不過回過神後,齊茂行雖有些無奈,卻還是苦笑著應了:“多謝誇贊。”

“不用客氣。”離開了那個叫人壓抑的花廳和侯府眾人,迎著面前絲絲細雨,蘇磬音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她低頭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中的齊茂行。

平日裏見多了他當差時精幹利落的箭袖短衫,這會兒一身寬松的素色衣袍,便顯得好像年輕單薄了不少,一頭鴉羽似的黑發也半披在身後,以往習武時的少年元氣都消了不少,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再配著面上隱隱的低落神態,倒更接近體弱多病的小少爺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