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胡說!”

蘇磬音的這一番話一出, 對面的齊君行就再也撐不住一直一來的斯文端方模樣。

他活像是被人捉住了最觸碰不得的要害,且還毫不留情被一劍刺了個透心涼一般,一時間雙目赤紅,面色猙獰, 聲音都尖利的有些破音, 仿佛音調越高, 就越能說服了旁人與自個一樣:

“都是婦人之見!婦人愚昧,只以為自己夫君處處出挑罷了, 愚妄之言, 除了你,還有誰會相信?”

蘇磬音緊緊皺了眉頭,她在這廂好好的擺事實、講道理,可齊君行講不過了, 不是再好好擺出旁的道理與論點, 而是幹脆破口攻擊起了與他講道理的人。

“瞧瞧, 她是個女人!”“瞧瞧,她是婦人天生就偏心!”“她天生愚昧!”

仿佛這樣,由她口裏說出的道理就不是道理, 就不攻自破了似的。

蘇磬音最瞧不上的, 就是這種打滾撒潑、壓根說不清的貨色。

從前齊茂行便是最氣人的時候, 也是在講緣故,說事實,有他一套自個的原則與邏輯在的,便是她不認同,甚至明顯對她不公,可那只能說是他基於遠近親疏的選擇判斷。

最起碼,齊二可從沒有拿“男人夫君”的名頭來壓過她。

哼, 就這樣的貨色,他拿什麽與齊二比!

尤其是現在,蘇磬音看著對方這一副近乎癲狂的模樣,便立即覺著,自己和這麽一個瘋子計較,實在是沒什麽必要。

因此她沒說什麽,只是像躲什麽臟東西一般,側身往後退了半步,對著他這一番叫囂,也只是毫不掩飾的撇了撇嘴,杏眸靈動,面上滿是顯而易見“懶得理你”的鄙視與不屑。

但她這般模樣,落在齊君行的眼裏,卻簡直比剛才的教訓指責,更叫他來的憤懣。

他猛地上前一步,擡手對著蘇磬音,還要再說什麽。

“齊君行。”

一旁的齊茂行卻忽的上前一步,面容冷厲的擋在了這庶兄的面前,聲音低沉,但其中的威脅與殺意卻是直白的叫人猛人一驚。

齊君行沖冠的怒意都在冷意裏被激的猛地一滯,在這樣的殺意裏,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只要再往前一步,齊茂行這個粗俗無禮的軍漢武夫,就會真的紮他一個透心涼。

罷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前程遠大,乃是金玉之軀,自然不能為了齊茂行這個命不久矣的廢人玉石俱焚,若要教訓他,有的是旁的辦法……

齊君行在這殺意裏清醒過來,用這樣念頭在自個心裏轉了一圈,一時間便連方才的怒意都去了大半。

“二弟這是幹什麽?我自幼熟讀聖賢書,又仰慕蘇太傅大名久矣,只恨無緣拜入蘇家,受蘇府教誨,難不成,你還擔心我會對出身蘇氏的弟妹無禮不成?”

回過神的齊君行,立時便又裝回了一副青衫磊落,斯文有禮的模樣,只是剛才的發瘋怒罵的猙獰還沒徹底消完,一時間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怪,嘴角的微笑都像是抽搐。

說罷,他又擡頭看向被齊茂行護在身後的蘇磬音,面色端正,眼神認真,滿一副肅肅卓然的清舉士子模樣:“弟妹,你家學淵源,貞靜嫻雅,但困於內宅,難免年輕識淺了些,這也是被人所騙,並怨不得你。”

蘇磬音微微挑了眉毛,不置可否。

“只是弟妹,你賢良淑德,又是未經世事,只因已嫁給人婦,便對二弟滿腔真心,不離不棄,卻不知道,二弟他心裏,其實早已另有他人,之前鴛鴦館裏的吳家表妹,弟妹難道這麽快就忘了不成?”

說著,他又連連搖頭,低頭看向蘇磬音,面上滿是惋惜不已的模樣:“弟妹誤會教訓我,我是無妨的,只是我看弟妹這般出身名門、至真至純之人,卻白白為人騙了去,我實在是為了弟妹不值。”

蘇磬音微微張口,對他這一番話,簡直有些目瞪口呆。

若不是這十幾年的教養撐著,她只怕臟話都快要出來了。

這個齊君行,到底是哪裏來的臉,覺著先罵了她一通無知愚昧、見識淺薄之後,最後又裝出這麽一副為你好的模樣來,虛偽做作的勸上幾句,她就會感動信服了?

還把表姑娘扯出來,當她真的就有這麽蠢,聽不出這麽明顯的挑撥離間?

她擺擺手,對於這種東西,真的是一句話都懶得再與他多說:“送客。”

齊君行卻並不在意,見著蘇磬音只叫著趕人,還當是自個說進了她的心坎一般,惱羞成怒了一般,一時間面上的笑意越發真誠。

臨走前,他又還重新看向了齊茂行:“二弟也放心,如今府裏有我在,待我為殿下立下汗馬功勞,日後定會叫齊侯府成為京中數一數二的門第,不像之前,不溫不火,平白辱沒了祖先威……”

“客人您這邊走!”

老管家立在院門外,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了半晌,早已瞧出了姑爺的這個兄弟,顯然不是什麽正經來探望的親戚,心下早已自責起了自個直接帶人過來的事,做的不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