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管家一起來到了市中心的醫院,在和護士小姐打了個招呼以後,帶著路上買的水果,我和管家來到了修治少爺所在的病房前。

窗簾被綁到一邊去,窗戶又是開著的,哪怕是站在離有一段距離的門口這裏也能夠看到窗外飄落的雪花。有些雪花落在了內裏,墜落在窗戶的邊緣。

坐在窗邊床上的男孩眺望著遠處的景色,他穿著一身略顯單薄的病服,幾乎渾身都纏滿了繃帶。聽見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轉過頭來看向我。

“幸子,好久不見。”修治少爺這樣笑著說道。

幾天不見,也許是因為生病,他看起來變得更加瘦弱了。

“...幾天不見了,修治少爺。”我笑著說道。

和我打過招呼後,修治少爺便和一旁的管家交談起來,作為女傭的我則是靜靜地站在角落裏傾聽他們的談話。

修治少爺問了管家關於學校的事情,又問了他關於津島家的事情,最後猶豫了半會兒,問了他關於老爺的事情。

雖然修治少爺一副很冷靜的樣子,但他會問的話也就代表著他果然還是很在意關於自己父親的事情吧?

管家搖了搖頭,說:“抱歉,修治少爺,老爺實在是很忙。”

修治少爺張了張嘴,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他望著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我總覺得他或許是有點失落的。

總感覺很讓人焦躁。

我如此想到。

也不知是什麽奇怪的事物在影響著這一切。或許是因為成為父母這件事是不需要經過考驗的。許多父母會自以為是地將孩子視作自己的所有物去看待,而不是將其作為一個與自己同等的存在與看待。

特別是在現在這個社會的風氣下,被強制征召是值得光榮的,男人流淚是可恥的,女人不聽從父母安排是可恥的。

許多家庭對待自己的兒子極為嚴苛,對待自己的女兒又是如同對待寵物那般。更不會輕言說愛,抱著“我這是為你好”的名頭,讓自己的孩子背負上自己根本不想要的東西。還試圖讓自己的孩子從這種控制的、嚴苛的、扭曲畸形的『愛』中體會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之前的我對此是不會持有太多意見的。不如說,我本身就是一個不會向外界表達自己想法的人。

況且,如果真要說起來的話,大多數父母也曾是自己家庭裏的『受害者』。因為不曾被正常地愛過,自然也就不會正常去愛自己的孩子。

誰也不是天生的父母,在擁有第一個孩子時,無論是誰都是第一次做父母,都是笨拙的新手。而原生家庭的影響是很難消散的,那仿佛是纏繞一生的噩夢。

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麽人的時候,你切要記著,這個世界上的人並非都具備你稟有的條件——這句話是在上學時的芽衣很喜歡的一句話,接收了她部分記憶的我也很喜歡這句話。在面對生活的大部分場景時,我總會時刻銘記這句話。

不過像是家暴、虐待、拋棄等等的行為可以直接踢出父母的範圍了,那已經不是人了。對於真切的傷害,我的容忍度總是很低的,對於造成不可挽回結局的人也完全不想知道他的過去與經歷。

長篇大話下來,我也並不是說想要指責孩子或為父母辯解,我只是對這種扭曲的『親情』感到可悲而已。

畢竟不管是父母還是孩子,說到底都不是一個兩個標簽,而是復雜的人,是擁有自己喜怒哀樂,真真切切活在這個世上、曾被傷害過也曾傷害過別人的『人』。

大多數人都不是天生的聖人或惡人,我們都只是普通人,拼命地在這世上掙紮著、掙紮著、掙紮著,渴望得到幸福。

當然,我說好聽點就是個絕對中立的人,但說真實點其實就是個不在乎其他人的,自顧自沉浸在自我世界、傲慢而冷漠的旁觀者。這才能夠冷靜地分析出兩方其實都是受害者。

但只要一想到被這樣冷漠對待的是修治少爺,我就怎麽都冷靜不下來。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像這樣——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昨晚做的夢,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又被芽衣的情緒給影響了嗎?明明知道不可以這樣的。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悄悄地望向那邊還在和管家說話的修治少爺。

說起來,幾天不見,修治少爺身上纏著的繃帶好像比之前更多了。

我為這個發現感到了困惑,我看了眼和管家說笑著的修治少爺,最終還是先將這個困惑吞下去。

管家和修治少爺說完話,又和一旁的醫生走出去說話,在離開之前,管家對我說:“我出去一會兒,你要好好照顧修治少爺。”

“我知道了。”我說道。

當門“哢嚓”一聲合上之後,修治少爺將目光放到我的身上。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