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相信

說起來有些諷刺, 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神明，其存在卻與他們腳下如同螞蟻一樣庸庸碌碌的人類緊密相連。

神明力量的強大與否是與他們的信徒多少以及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的流傳程度有關的。

你有多厲害並不是你真的有多厲害而是人們相信你有多厲害。

說起來有些拗口，但大抵也就是這麽個關系。

神明是因為人類的“相信”而存在的，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原先是人類死後卻被後人人為封神的學問之神菅原道真。而且菅原道真還是高位神, 傳說流傳千古, 有固定的神社和侍奉的巫女每年還有人專程前往北野天滿宮祭拜。

這是在整個歷史傳說中都留下了名姓的神明, 即便有一天他們的神社被毀壞了, 只要傳說還在，神明就不會消亡。有神名傳唱的地方，就有他們的存在。

而日本島上號稱有八百萬神明, 這其中身處鄉野間無名無姓的小神占了大多數。夏目以前在一座野山上遇到過叫做露神的小神和一位信奉露□□字是花子的人類女性。花子是露神的最後一位信徒, 那時候露神的身軀已經小的只有手指高了。當花子逝世之後, 最後一位信奉露神的人類離開人世, 露神也隨之消亡在了天地間。

如果那時候露神離開了那件神翕墮落為妖怪的話, 其實他還是有繼續存活下來的可能的。因為妖怪的力量來自於自身, 它根本不需要信徒。但露神最後還是選擇了和花子一起離開, 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亡。

“這才是神明存在的正常模式。”貓咪老師輕“哼”了一聲, 強調道，“但是剛剛那個叫做一目連的神, 你看到這周圍有一個人來祭拜他嗎？可是他的力量依然大到可怕, 你說這不是不對勁是什麽？！”

胖胖的三花貓坐在少年的懷裏, 雙爪往胸前一抱, 擺出一個沉思的姿勢, 深沉地說, “他的力量也很不對，與其說是神力不如說是妖力，而且還是讓我都感覺到恐懼的妖力！”

貓咪老師渾然不覺自己暴露了什麽, 還在認真思考，“一千多年了，這家夥如果一直都是這個狀態的話按理說應該早就墮落成妖怪了，但是他卻沒有，神職也還在。居然還有這種事，真是太奇怪了！”

夏目貴志眨了眨眼睛，體貼地沒有提起貓咪老師剛剛自己揭了自己的短這個事實，小心地換了個重點。

“剛剛一目連大人對小彌說的‘一千多年了’是指……”總不可能是他們一千多年前就見過吧？

正在沉思的貓咪頭也沒擡地揮了揮手，“神明與人類的約定定下了就是永遠，就算那個人類死了，只要她再投胎轉世，對神明來說還是一樣的。”

“是……這樣嗎……”

夏目貴志聞言有些微怔，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坐落在樹林中的神社已經遠去成了一個小點，但是他眼前依稀能夠浮現出那個披著白色長發的神明的樣子。

因為曾經定下過約定，所以那位神明大人在這裏等待了一千多年嗎？

“貓咪老師……”

“什麽事，沒事別吵我小鬼！”貓咪老師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分外不耐煩。

“我還是覺得，那位神明大人不是壞人。”

“什麽？”三花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擡起頭用一種你腦子有坑吧的看蠢貨的眼神看向夏目。

“就算你說的都對，但是我依然覺得……”

夏目想起來一目連看向他的目光。

會有那樣溫柔眼神的神明，就算周身的力量不對勁又怎麽樣呢。他還是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神啊。

“太天真了，小鬼。”似乎看出來他在想什麽，胖胖的三花貓斜起眼睛瞥了他一眼，低沉沙啞的聲線在夏目腦海中響起。

“神明的外表和力量就是他心靈的具現化，所以才會有你進入正神的神社的時候會覺得清凈靠近惡神就會被蠱惑這樣的區別。”

剛才那位名為一目連的神明，給人的感覺的確不太好……

夏目貴志哽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反駁，“可是如果真的像貓咪老師你說的這樣，那位一目連大人在這裏一千多年了，這座山峰附近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過分的事啊。山腳下的村子雖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裏面的村民也生活得很好。”

“這說明一目連大人並沒有做過惡。”

這一千多年來他唯一做的事情，大概只是安靜地等在這座漸漸被人們遺忘的神社裏而已。等待命運將千年前與他定下過約定的小女孩，重新送回到神社面前。

這一次輪到貓咪老師哽住了，他卡殼幾秒，終於抓回了自己胡攪蠻纏的屬性，揮舞著爪子憤怒道，“總而言之，你以後給我離這座神社遠一點！如果被抓去吃掉了我可不會救你！”

夏目貴志輕輕嘆了口氣，口中應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