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智興內供

這個話題兩人談論了幾句就略過去了, 最多是源博雅嘟噥著“晴明你的陣法不會傷到人吧”,但好歹他還記得現在正在處理正事。看著安倍晴明泰然危坐在原地,博雅三位勉強把擔憂的心情收了收,繼續詢問道, “所以你也看到了吧, 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吧。”

方才安倍晴明來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智興內供之後就直接說“這個男人沒死”。然而所謂的“沒死”也只是離死亡只差一線, 如果真的想將他救回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陰陽師讓慧珍和尚用唐文寫了一封給泰山府君的都狀, 然後在旁邊誦經不停。接著他用紙裁出一武士和一紙犬送入智興內供的身體,武士和紙犬從智興內供身體中驅趕出一枚惡氣形成的蛋。

雖然途中慧珍一直在念著往生的經文,但是整個過程裏智興內供差點變成惡鬼又被強行鎮壓下去的樣子大概是把這個僧人嚇到了。所以面對源博雅的詢問, 他戰戰兢兢地什麽都說了。

這位智興內供不是平白無故落到如此境地的, 作為一個和尚, 他破了戒, 而且是色戒。

和尚是不能有女人的, 如果有想要發泄的時候, 有些僧侶們會找上寺廟中的沙彌, 慧珍和智興內供就是這樣的關系。然而即便如此, 智興內供依然對男女之間的□□有著向往,而且這種向往在三年前開始越發強烈。

道摩法師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從智興手中討了一碗泡飯, 然後教給了他一個方法。

和尚不能有女人, 但是已經死去的女人不算女人, 只是屍體。

“所以就這樣被蘆屋道滿鉆了空子啊。”安倍晴明平靜地聽完說道。

源博雅眉心皺了起來, “道摩法師這個人……”

“說的難聽一點, 蘆屋道滿就像專門侵蝕人心的蟲, 是人心呼喚他接近,而在他離去時會順便啖噬人心……”

源博雅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可是他為什麽這麽做?”

“為了打發無聊。”

“就因為這個?!”

相比源博雅不可置信還摻雜了些怒氣的表情, 安倍晴明的神態卻頗為平靜,他甚至雲淡風輕地朝屋子裏的兩人笑了笑,“如果心裏沒有漏洞的話,即便是蘆屋道滿也沒辦法做什麽的。”

源博雅皺著眉沒說話,慧珍和尚也沒有說話。

源博雅沒說話是因為他陷入了沉思,慧珍和尚不說話的原因卻和他完全不同。

他感覺到了恐懼。明明對面坐著的陰陽師是來幫他們的,和那日見到的那個邪惡的法師完全不同,但他依然感覺到了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恐懼。

屋子裏的氣溫是不是太低了點?慧珍哆哆嗦嗦地想著,他背上冒出來的冷汗被風一吹,透出張牙舞爪的寒氣,止不住地往他骨頭縫裏鉆。

慧珍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但有時候他卻懼怕著自己的這種敏感。就好比現在。明明眼前坐著的是一襲白衣灑然光風霽月的大陰陽師,他卻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晚在月下見到的那個衣服破舊肮臟不堪的邪惡法師。冥冥之中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幻覺,這兩個看似截然相反的人,有一部分卻是重疊到一起的……

“僅僅只是破了色戒還不至於此吧。”

清朗好聽的聲音把慧珍從那種沉淪的狀態中拽了出來,他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一擡頭就望進了一雙像月光一樣清冽澄澈的眼睛。通透清明,好像看穿了一切,甚至還是帶著禮貌笑意的,雖然笑意沒有觸及到眼底。然而慧珍像是被兜頭澆了一桶混著冰渣的冷水,身體一抖,把頭埋得更低了。

“是,是的……”他結結巴巴地說,“在一切結束之後,那位道摩法師忽然又出現了。”

那位不幸的,死後屍體還被玷汙的女子是三月二十八日生人。與泰山府君同一日的生日,是獻給泰山府君的貢品。

“太有意思了!你們偷走了泰山府君的祭品,會發生什麽事呢?”

道摩法師大笑著,笑到了手舞足蹈地留下了這句話,然後在月色下消失了。

再然後,智興內供回去之後就開始頭疼,身體不舒服,最終臥病在床。

而在智興內供病倒後的第三天,道摩法師又來了一趟。他查看過智興內供的狀態之後,一邊說著這個人不行了,一邊說出了安倍晴明的名字。

“只有讓安倍晴明舉行泰山府君祭才能把這個人救回來。”他是這樣對所有人說的。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慧珍低著頭說,雙手揪著僧袍微微顫抖。

“這樣啊。”安倍晴明微微頷首,然後略微思考了一下,朝他伸出手,“方才寫的祭文,能不能給我。”

“是。”慧珍雙手把寫給泰山府君的祭文遞了過去。然後他就看到大陰陽師把那張祭文攤開放在面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底部慧珍的名字上一劃,組成“慧珍”兩個字的筆墨從紙面上浮了起來,然後在空氣裏變化拉長,最後勾勒出“安倍晴明”四個字,落回紙面上。冥冥中,某個契約的對象倏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