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起疑

半個時辰後,永安侯府。

“啟稟夫人,公子回來了。”

心中焦灼不安的永安侯夫人,聞言霍然起身:“他人呢?快些讓他來見我。”

話音未落,一個熟悉的少年身影已出現在門口。

永安侯夫人松了口氣。

只要裴璋去了程家,程錦容一定會心軟。不出幾日,就會乖乖回裴家來。

永安侯夫人笑著迎上前:“阿璋,你回來得倒是早。我以為你會在程家吃了晚飯再回來……”

話未說完,就被裴璋異樣蒼白的俊臉嚇了一跳:“阿璋!你這是怎麽了?”

裴璋沒說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被兒子看得心裏發毛,擠出笑容柔聲道:“阿璋,你這樣看我做什麽?今日去程家,見到錦容了麽?”

裴璋還是沒說話,繼續盯著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心裏一個咯噔,驟然閃過不妙的預感:“怎麽了?莫非你和錦容鬧了口角?”

裴璋深深呼出胸口的濁氣,聲音緊繃:“母親,容表妹為何忽然要回程家?”

他了解程錦容。

程錦容平日溫柔好性子,幾乎從不動氣,也極少和人鬧紅臉。今日程錦容冰冷決絕,大異往常。

這其中,定有緣故!

在裴璋明亮銳利的目光下,永安侯夫人心跳加速,佯做鎮定:“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她病了兩日,誰去探病也不見。今兒個肯出來見人了,一張口就要回程家。程夫人也被她叫了來。”

“任憑我們如何勸哄,她就是不聽,執意要走。我們奈何她不得,只得隨了她。”

“平日她最肯聽你的話。我特意讓人給你送了口信,讓你去程家見一見她。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麽?為何你這般惱怒不快?”

裴璋薄唇抿得極緊,對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一幕只字不提,繼續追問:“母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

永安侯夫人也惱了,倏忽沉了臉:“你以為我在瞞你什麽!”

“這些年,我待錦容如何,你都看在眼裏。我對親生女兒,也不及待她好。她不念裴家對她的養育恩情,一意要走。難道還要怪我不成!”

裴璋:“……”

不對勁!

如果不是心虛,怎麽會這般心浮氣躁,被他兩句話就氣成這樣?

分明是欲蓋彌彰!

母親到底隱瞞了什麽秘密?

裴璋心中生疑,面上的神色卻緩和下來:“我隨口一問罷了,母親何必動怒。母親待容表妹的好,我當然清楚。”

往日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此時細細想來,也透著蹊蹺古怪。

程家是杏林世家,程方做著太醫院副院使,程望在邊軍裏任六品醫官。可這些,對京城顯赫新貴的裴家而言,委實不算什麽。

裴皇後是父親永安侯一母同胞的妹妹,感情深厚,毋庸置疑。死去多年的姨母裴婉如只是庶出,八歲就離京回了老宅,和父親多年未見。哪來的深厚兄妹情誼?

父親有六個庶妹,侄女加起來有十余個。

可被父親視若己出疼愛備至的,唯有程錦容。

到底是為什麽?

……

裴璋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永安侯夫人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罷了!錦容少年意氣,一時任性,我還能和她計較不成。阿璋,你也別放在心上。得了閑空,多去程家看一看她。”

頓了頓,若有所指地低聲道:“還有數日,錦容就及笄了,也到了談婚論嫁之齡。你姑父遠在邊關,為她操持親事的,定是程家人。你去程家,和程家兄弟多親近一二。”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裴璋聽到婚嫁二字,腦海中閃過程錦容冰冷無情的臉孔,一顆心似被利刃刺穿,痛不可當。

他下意識地隱瞞了程錦容和他反目決裂之事,低低地嗯了一聲。

永安侯夫人舒展眉頭,目中有了笑意。

裴璋看在眼底,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故作遲疑,低聲說道:“母親,我和容表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自不會挑剔她的家世。不過,只怕裴家宗族有人挑刺生事。”

裴璋是永安侯嫡長子,一旦成親,就會請封世子。他的妻子,便是永安侯世子夫人。亦是裴家日後的宗婦。

結親之事,講究門當戶對。裴璋的妻子,理應是名門閨秀。

程錦容才貌出挑,論門第出身,卻是差了不止一籌。

精明又勢利的永安侯夫人,聞言不假思索地應道:“這些小事,自有你父親和我應對,你無需憂心。”

裴璋很配合地露出笑容,看著永安侯夫人含笑的眉眼,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絲涼意。

……

天色漸暗。

永安侯心情不佳,推了宴請應酬,回了侯府。

夫妻兩個草草用了晚飯,屏退下人,在屋中對坐低語。

“……侯爺,錦容這丫頭,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永安侯夫人皺著眉頭,滿面憂色:“今日像變了個人。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