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驚疑

裴皇後閉宮養病,對宮中諸事幾乎不管不問。

不過,事涉六皇子,錢太傅怎麽也不敢繞過裴皇後。一個時辰前,打發人送信到了椒房殿。

青黛和菘藍都是心思細膩敏銳之人,聽聞六皇子是和裴璋一起私自出宮,心裏俱是一沉。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湧起最令人驚懼不安的猜想。

菘藍尚且按捺得住,青黛心中憂急難安,說話便刺耳了些:“皇後娘娘,六皇子殿下尚且年少,行事不知輕重。也不知出宮去了何處!”

是啊!

元辰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偷偷出宮,會去哪裏?

若去了永安侯府,也就罷了。萬一溜去別的不該去的地方,遇到什麽危險,該如何是好?

再疏遠淡漠,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血。

想到這些,裴皇後心裏湧起巨大的恐慌。坐在窗前,悄然無聲落淚。

聽到六皇子的聲音,裴皇後迅疾擦拭眼淚,轉頭看了過去。

裴皇後低聲問道:“你去了何處?”

六皇子一邊瞄著裴皇後的臉色,一邊小聲答道:“今日是程表姐的及笄禮,我和裴表哥一起去了程家。”

裴皇後:“……”

青黛菘藍:“……”

裴皇後全身一顫,霍然看向青黛菘藍,溫婉沉靜的黑眸中驟然蹦出亮得驚人的光芒:“錦容不是一直住在裴家嗎?怎麽會在程家?”

青黛面色難看,一時說不出話來。

菘藍反應極快,立刻歉然道:“請皇後娘娘息怒。奴婢和青黛每日在娘娘身邊伺候,宮外的事,奴婢們也不甚清楚。”

說著,迅速沖青黛使了個眼色。

六皇子還在一旁,做戲也得做的像模像樣,萬萬不可露出馬腳。

青黛暗暗咬牙,擠出一絲略顯委屈的神色:“是啊!娘娘,程姑娘姓程,回程家小住也是有的。這等小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不對!

絕不是她們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錦容自小就住在裴家,永安侯夫婦偽善的臉孔一裝就是十幾年,哄得錦容深信不疑。以永安侯夫婦的為人,怎麽肯放錦容回程家?

這其中,一定另有緣故!

裴皇後沉寂度日,如枯井一般,對身邊的一切漠不關心。一牽扯到程錦容,頓時如換了一個人,眉眼間多了鮮活的怒氣。

裴皇後盯著青黛和菘藍,緩緩道:“傳本宮口諭,宣永安侯夫人即刻進宮。”

這一刻,飽受折磨患了數年心疾郁郁寡歡沉默少言的裴皇後,竟凜然有了中宮皇後的威勢。

青黛菘藍竟不敢多言。

青黛退出去傳口諭,菘藍依舊垂手束立。

……

站在一旁的六皇子,也有些茫然。

母後的反應,怎麽和他預想的全然不同?

程錦容住在程家還是裴家,有那麽重要嗎?

為何母後反應如此激烈?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姨侄女,母後為何這般緊張在意?

“母後,”六皇子像天底下所有做錯了事的孩童一樣,忐忑不安,聲音囁嚅:“我去見了程表姐,還給她送了一份賀禮。我是不是做錯了?所以母後不高興了?”

裴皇後心情澎湃,一時難以平息,對著小心翼翼的六皇子,話也比平日多了一些:“你什麽都沒做錯。”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母後很高興。”

你們姐弟永不能正大光明的相認。以表姐弟的身份見上一見,也是好的。

六皇子松了口氣,俊秀的小臉上有了笑意:“我還以為母後在生我的氣。”

裴皇後凝望著六皇子,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如花的少女臉龐:“你今日見到錦容了。她是什麽模樣?你過來,說給母後聽聽。”

裴皇後主動表示出親近之意,真是少之又少。

六皇子喜出望外,歡喜地誒了一聲,喜滋滋地到了裴皇後身邊坐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程家之行的經過:“……今日多虧了裴表哥,為我打掩護,以腰牌帶我偷偷出宮去了程家。我是第一次見程表姐。程表姐比母後畫像上的還要好看,笑起來更美。”

“說來也奇怪,我一見程表姐,就覺得格外親近。”

“對了,我送了程表姐一株百年人參做賀禮。程表姐自小學醫,如今在母後設的惠民藥堂裏義診。我想著,人參可以入藥,說不定能救人命……”

……

裴皇後默默聆聽,心中既酸澀又隱隱驕傲。

她的錦容,已經長大了。像親爹一樣,學醫天賦驚人,不過十五歲,已經開始坐診行醫。和親爹程望當年一樣。

惠民藥堂,是程望年少時的夢想。

八歲那一年,她被送去臨安老宅。在途中病了一場。一到臨安,裴家管事就請來當地最有名望的程大夫為她看診。九歲的程望,跟著親爹一起來看診。

八歲的裴婉如和九歲的程望,也因此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