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暖意

程錦容看著一臉醋意的賀祈,啞然無語。

賀祈顯然沒有要臉的打算,繼續低聲說道:“我人在宮中,消息靈通。後宮裏的動靜,不用仔細打聽,也知道一二。”

“前些時日,皇後娘娘生辰。元思蘭厚著臉皮去送生辰賀禮,當時,你也在娘娘身側,一定和他打了照面。”

“元思蘭此人,善於偽裝,虛偽陰險精明狡詐。你可要好生提防。”

程錦容再次無語,半晌才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賀祈:“……”

一口陳年的老陳醋,醋得賀祈直冒酸水。

不過,此時他什麽也不能多說,生生將這口酸水咽下,維持從容的神情:“你知道提防就好。”

程錦容微笑著應了一聲。

馬車裏的甘草,頻頻探出頭來。

時候不早了,程錦容該走了。

賀祈再不舍,也得張口道別:“我也該走了。過些時日,我再來見你。”

在宮中遠遠地見上一面,不能說話,最多對視一眼,稍解相思罷了。賀祈口中的相見,便如此時,特意在她出宮後來見她。

程錦容下意識地拒絕:“你以後還是……”

賀祈壓根不容她說出剩余的話,轉身大步到了駿馬邊,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程錦容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一個人背負這麽多的秘密,在懸崖邊只身前行,隨時都有墜落之險。她不畏死,心亦堅如磐石。

可世上有這麽一個人,知道她的一切過往,知悉她所有的秘密,默默地關注守護傾慕著她。總令她心生暖意。

便如崎嶇黑暗的路途中,有一盞燭火始終伴著她前行。

……

程錦容上了馬車,車夫揚起馬鞭,馬車徐徐前行。

甘草坐在程錦容身側,不時看程錦容一眼。

“又不是沒見過我,總這般偷看我做什麽?”程錦容失笑不已。

甘草不是什麽心思細膩的人,膽子大,一根筋,老實答道:“小姐一直說不願嫁人。可以奴婢看來,見了賀三公子,小姐心情好得很。”

程錦容:“……”

程錦容清了清嗓子,扯開話題:“從今日起,你就住在那邊的宅子裏。我每隔五日出宮一回。平日裏為病患們復診換藥,都由你來。你能行嗎?”

杜提點暗中行事,太醫院官署裏無人知曉。也因此,不能動用任何醫官。宅子裏伺候的小廝,都是杜提點的人。

這些小廝,不通醫術。

也就是說,甘草得擔負起每日照顧五個病患的重任。

甘草自信地笑道:“奴婢能行。”

不等程錦容叮囑,又說道:“當年奴婢在邊關伺候程軍醫時,程軍醫忙起來沒日沒夜。奴婢十一二歲的時候,就照看過一整個帳篷裏的病患。”

邊軍一打仗,便有許多受了重傷的軍漢。軍醫們忙碌起來,真是分身乏術。甘草八歲被程望買下,在程望身邊待了五年。那五年裏,甘草被當成半個軍醫來用。

獨立開腹救治,甘草還不行。不過,照顧幾個病患,綽綽有余。

程望細心教導調教甘草五年,才將甘草送到程錦容身邊。甘草大字不識幾個,沒讀過醫書。可真論醫術,程景安也不及甘草。

程錦容自然清楚甘草的能耐,笑著說道:“好,這兩日,我為他們開腹救治。兩日後我就要進宮伺候娘娘,病患就都交給你了。”

……

說笑間,很快就到了杜提點的宅子外。

杜提點也是一大早就來了。

程錦容上前行禮:“錦容見過師父。”

杜提點心事重重,一夜未曾好眠。年歲大了,又不能像女子那般妝容遮掩,眼下的青影一覽無遺。

杜提點嗯了一聲,目光掃了甘草一眼。

杜提點對甘草的印象也很深刻。

程錦容考第三場的時候,甘草在一旁做助手。開腹時血肉模糊的情景,任誰都會心驚,嘔吐反胃也不稀奇。可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黑臉丫鬟,半點異樣都沒有,有條不紊地打下手。

有這份能耐,絕非等閑之輩。

程錦容不動聲色地笑道:“甘草八歲時賣身葬父,被我爹買下。她在我爹身邊待了五年,才被送到我身邊。”

原來是程望教導出來的。

杜提點最後一絲疑慮盡去,略一點頭,領著程錦容主仆進了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收拾得格外幹凈,仔細聞,還能嗅到艾草燃過的味道。屋子裏有一張寬僅三尺的窄塌,還有兩張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窗簾密不透風,遮去了所有的陽光。不過,屋子裏懸掛著高低不等的數盞宮燈,將屋子裏照得十分亮堂。

程錦容目光一掃,頗為滿意:“師父有心了。”

屋子越幹凈越好,越安靜越好,屋子裏的東西越少越好。

病患開腹救治後,短時間內不能挪動,得在屋子裏住上一段時日。這樣的環境最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