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獨斷(二)

杜提點一驚,立刻拱手:“微臣鬥膽進言,皇上龍體要緊,不宜秋獵。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杜提點這是盡為人臣子的職責。不過,他壓根沒以為自己能撼動宣和帝的決定。

不出所料,宣和帝根本聽不進這等不痛不癢的勸慰,淡淡道:“到時候,杜提點一同隨行伴駕。”

杜提點深知宣和帝的性情脾氣,不敢再多嘴,張口應下。

宣和帝的目光掠過程錦容冷靜沉穩的俏臉,腦海中閃過程錦容說“是”的一幕,頓了頓道:“程醫官也一同伴駕。”

程錦容恭聲領命:“是,微臣遵旨。”

宣和帝要自找苦吃,誰都勸不住,也沒什麽可勸的。

事實上,宣和帝宿疾發作越頻繁,對程錦容越有利。

杜提點如意算盤打得響亮,不過,程錦容同樣有自己的盤算。杜提點想安然脫身,她第一個就不同意。

如此方便好用的擋箭牌,當然得留下。

……

“什麽?秋獵照舊進行?”

“皇上龍體能吃得消嗎?”

“皇上獨斷專行,堅持要如期進行秋獵,武將們遵旨聽令。倒是幾位尚書,私下裏進言勸慰。可惜皇上半個字都聽不進。”

“文臣們進言無妨,換了武將,誰敢進言?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不是麽?

大楚以武立國,武風興盛。宣和帝當年從皇子中脫穎而出,憑借的正是過人的英勇和戰功。對宣和帝而言,這是他一生中最引以為傲之事,自然也格外在意自己這個天子英武的形象。

大楚每年四月的春獵,和每年十月的秋獵,絕不僅僅是打獵遊玩,更是延續了數年的傳統。象征著天子的英勇和好武。

很顯然,宣和帝不容任何人揣度天子病弱的可能性。

尤其是一眾善戰驍勇的武將。

按著往年慣例,朝中留下一些文臣武將處理政事。衛國公靖國公皆已年邁,也不去湊秋獵這份熱鬧,都留在了朝中。六部尚書裏,戶部尚書和吏部尚書也留下了。

隨行伴駕的文臣武將,共有三十余人。一眾皇子,也一同隨行。

告病在家的平西侯,一開始並未被列入伴駕的名單中。永安侯看了名單後,心中頗覺暢快。

卻未想到,沒出一日,名單就變了。平西侯的大名赫然列在其中。

永安侯心中頗為不快,特意問晚歸的裴璋:“皇上不待見平西侯,怎麽忽然又將平西侯列在了伴駕隨行的名單裏?”

父子兩個如今愈發冷淡疏遠。如非必要,見了面也無話可說。

今日是永安侯特意等裴璋。裴璋一回府,就被小廝領到了書房來。

裴璋面無表情地應道:“賀祈在皇上面前提了幾句平西侯,皇上氣頭已過,又記起了平西侯平日的好處,將平西侯重新列入名單中。”

賀祈?

永安侯目光閃動,哼了一聲:“這個賀祈,短短數月,就搏了皇上器重信任。倒是不能小覷。”

要不怎麽說禦前侍衛是通天之路?

雖說官職在武將中不算高,每日能伴駕隨行,卻是一眾武將所不及。宣和帝未必記得每個武將有多少戰功,有多麽驍勇。每日在眼前的賀祈等人,卻是真真正正的簡在帝心,天子近臣。

所以,賀祈沒費什麽力氣,就令平西侯有了翻身的機會。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禦前侍衛裏,真正得宣和帝青睞的,不過三五人。裴璋也是其中一個,只比賀祈差了一線而已。

裴璋沉默不語。

永安侯陰沉著臉來回踱步。偶爾一轉頭,見裴璋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頓時心頭火起:“你這是什麽表情?我這個親爹和你說話,莫非你還不情願?”

他情不情願,難道還能換一個親爹不成?

裴璋到底沒將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不過,也沒低頭告罪。

永安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為一個程錦容,你要和你親爹老子離心不成!裴璋!你真是出息了!”

程錦容三個字,幾乎是裴璋的逆鱗。略一碰觸,便是錐心之痛。

裴璋擡起頭,和永安侯對視:“皇後娘娘和往日截然不同。不知父親有何打算?”

永安侯:“……”

永安侯心裏的痛處被刺了個正著,額上青筋跳了又跳。到底沒將眼前的“逆子”攆出書房,冷冷道:“皇後娘娘和裴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裴家安然無事,皇後娘娘才能安穩地坐鎮中宮。她就是再截然不同,也得護著裴家。我有何可懼!”

真的半分不懼,又怎麽會說這麽多?

裴璋目中露出一絲了然的譏諷。

永安侯頗覺礙眼刺目,重重哼了一聲:“秋獵之時,所有禦前侍衛要隨行伴駕。此時更是博天子歡心的最佳時機,你要多上心。別讓賀祈一個人搶了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