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大戲(一)

程錦容和杜提點已在殿外等候許久。

壽寧公主和元思蘭可以沖進殿內,他們師徒只能在殿外等候。杜提點和趙公公頗有幾分私交,可趙公公到底何時會通傳稟報,杜提點也不敢肯定。

壽寧公主來了個惡人先告狀,令程錦容徹底陷於不利的境地。

時間一點點滑過,涼如水的夜風拂過面頰。程錦容的臉龐涼了下來,被怒火沸騰的熱血也緩緩平息。

杜提點眉頭皺得極緊,低低地說道:“錦容,待會兒面聖,你不可枉言亂語,一定要慎之又慎。”

宣和帝喜怒無常,一怒之下,殺人是常有的事。金鑾殿上,有禦史言官言語過激,觸怒天子,曾被當廷杖斃。

倒黴的被杖斃的朝廷命官,常院使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程錦容一個剛進太醫院半年的低級醫官,放在平日,連面聖為自己辯白的資格都沒有。

萬幸,程錦容有保命的資本。宣和帝再暴戾嗜殺,也得顧及程錦容是唯一能治好龍體宿疾之人。

程錦容性命無礙。只是,要想洗清汙水,也絕不是易事。

程錦容抿緊唇角,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趙公公終於出來了:“皇上宣召杜提點和程醫官進殿。”

杜提點和程錦容對視一眼,齊聲拱手應是。

趙公公能成為天子最信任的內侍,城府之深,遠非常人能比。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

程錦容定定心神,也未再多想。隨著杜提點,一同邁步進殿。

……

幾乎是一進殿,程錦容便察覺到了緊繃而異樣的氣息。

宣和帝龍目含怒,諸位皇子神情不一。壽寧公主竟沒多少得意歡喜,目光閃爍遊移。半身血跡狼狽不堪的元思蘭,神色也有些異樣。

最奇怪的是,賀祈竟跪在天子面前。

這是怎麽回事?

賀祈做了什麽?

是不是和她相關……不用多想,定然和她有關!

程錦容心中瞬間湧起復雜的滋味,不及深想,和杜提點一同上前拱手行禮:“微臣程錦容,見過皇上,見過皇貴妃娘娘,見過諸位皇子殿下。”

殿內一片沉寂。

宣和帝沒有出聲,目光沉沉地看著程錦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程錦容的身上。

無聲無形的威壓,如泰山臨頂。

程錦容維持著拱手行禮的姿勢,神色如何,不得而知。可她顯然並未驚懼慌亂,冷靜鎮定的令人不敢置信。

她這是篤定,賀祈一定會挺身救她嗎?

賀祈說的那番話,看來不是假話。

宣和帝目光閃動,終於張口:“平身。”

杜提點後背又是一聲冷汗,一邊謝恩起身,一邊心裏暗嘆。老胳膊老腿的,哪裏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程錦容一同謝恩,在起身之際,賀祈忽地轉頭看過來。

四目相觸。

賀祈沖程錦容眨了眨眼。

程錦容微微一怔。

沒來得及細想,賀祈已用深情溫柔的語氣喚道:“錦容,別怕。我已將我們兩人情意相許私定終身之事稟報給皇上知曉。有我在,不會容任何人往你身上潑汙水,損你的名節。”

程錦容:“……”

沒等程錦容反應過來,賀祈又轉回頭,一臉誠懇地對宣和帝說道:“皇上,末將以性命前程擔保,錦容今晚定是被人算計陷害,以匕首自保,才誤傷了韃靼太子殿下。懇請皇上給錦容一個辯白的機會。”

宣和帝既是召了程錦容進殿,自要問個清楚明白,略一點頭:“好,朕準了。”

壽寧公主心中愈發驚惶,脫口而出道:“賀校尉!你口口聲聲說程錦容是清白的。照你這麽說,難道是本公主看錯了?還是成心冤枉她不成!表哥胳膊受傷,也是她所為。她若不是心虛,為何要傷表哥?”

越是心虛,越要表現得理直氣壯。

壽寧公主便是如此,此時神色激昂,俏臉通紅,語速極快。

賀祈目光微冷,寸步不讓地應了回去:“受此羞辱,莫非不能自保,還要任人欺淩?殿下應該慶幸,今晚末將不在當場!”

最後一句,透出森冷的寒意。

壽寧公主被噎了一下,反射性地看向元思蘭。

現在該怎麽辦?

元思蘭倒是一臉鎮定。就算是心裏震驚慌亂,也絕不會顯露在臉上。

程錦容在最初的震驚後,已回過神來。

這個賀祈……

他應該知道,她不會有性命之憂。此事鬧開,只是她的名節受損。他這般挺身而出,以性命前程為她擔保,和壽寧公主元思蘭正面結下恩怨,也惹怒了二皇子……

如此深情厚意,她何以為報?

可現在不是撇清的時候,否則,賀祈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賀祈也會因欺瞞之罪為天子厭棄。

這出戲,她必須先唱下去。

……

程錦容上前兩步,在賀祈的身邊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