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落空(二)

賀大郎賀四郎一同來辭別。

“二嬸娘,二弟,”賀大郎拱了拱手:“我和四弟這就啟程回京,特來辭行。”

賀袀如今醒來後,不再慘呼鬧騰,如木雕一般躺在床榻上。頭臉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左眼和口鼻。此時左眼閉著,不知是睡是醒,對賀大郎的話毫無反應。

心中恨得咬牙切齒的鄭氏,此時連個笑容也擠不出來,口是心非的說道:“你們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看牢了賀青山。”

賀四郎立刻接了話茬:“二嬸娘放心。三哥派了一百多個侍衛前來。便是再有刺客死士,來一個捉一個,來一雙我們捉一雙!”

鄭氏:“……”

可惡的混賬賀祈!

鄭氏心裏的火苗幾乎躥出胸膛,用盡生平自制力,才壓了下來。

待賀大郎賀四郎走後,鄭氏如同籠中困獸一般,在床榻邊來回走個不停。

怎麽辦?

現在該怎麽辦?

大皇子妃見勢不妙,已暗中下令,讓死士們悄悄隱藏蹤跡,不得動手。這麽一來,賀青山就真的被押送回平國公府了。

賀青山骨頭再硬,只怕也熬不過日夜嚴刑審問。一旦張口招認交代……想及此,鄭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行!

賀青山非死不可!

鄭氏坐到床榻邊,握住賀袀的手,目中閃過狠厲之色:“二郎,事情到了這等地步,容不得為娘心慈手軟了。”

賀袀終於睜開左眼,嗓子如被巨石碾過一般沙啞晦澀:“母親還要做什麽?”

不管做什麽,他的右眼都回不來了。他被毀的面容,也永無可能恢復如初。

他此時心如死灰,一片麻木。

鄭氏見不得賀袀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淚水瞬間沖出眼眶,攥著賀袀的手驀然用力:“二郎,你好好養傷。別的什麽都不用管。”

賀袀又閉上左眼。

……

有了一百多侍衛,賀大郎賀四郎兄弟兩人心裏踏實了不少。

滿身鐐銬遍體鱗傷的“賀青山”從天牢裏被擡出來,直接擡進了馬車裏。侍衛前後左右,將馬車守得密不透風。

賀大郎賀四郎也上了這輛馬車。

一路疾行未停。賀大郎賀四郎的神經繃得極緊,便是馬車外偶爾有些風吹草動,兄弟兩人也會心驚不已。

好在有驚無險,路上沒有再遇到刺客。

疾行趕路一日,終於進了京城,眼看著平國公府在望。兄弟兩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再拐過兩條街,就回府了。”賀四郎年少,性子也活潑得多,小聲嘀咕道:“等回府以後,我可得好生睡上一覺。這些時日,我就沒一日安睡過。”

可不是麽?

賀大郎也舒展眉頭,嘆了一聲:“別說你,我這心裏也沒一日踏實。等回府以後,什麽事都由三弟拿主意。我心裏也能輕松一些。”

不是所有少年都熱血上頭,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想超越嫡出的兄弟。至少,賀大郎賀四郎都沒這等想法。

賀祈是長房唯一的嫡子,自幼習武天賦驚人,性情又霸道。他們都是被賀祈揍著長大的,對賀祈只有心服口服,從無半點不該有的念頭。

兄弟兩人正低聲說話,此時,異變突生。

嗖嗖嗖!

不知何處而來的利箭,如雨點一般飛來。紛紛落在馬車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侍衛們反應迅疾,立刻拔刀格擋,另有以輕身功夫見長的,已往利箭飛來之處飛撲而去。

原以為能平安回府。沒想到,刺客如此膽大,竟埋伏在平國公府外對他們動手。賀大郎賀四郎齊齊變了臉色,各自的右手按住腰間的刀柄。

一直閉著雙目的“賀青山”,也倏忽睜開眼,目光銳利,更勝刀鋒。

這輛馬車是特制的,兩層木板中間,夾著一層鐵板。因此,馬車格外沉重。拉車的駿馬共有四匹。

四匹馬有兩匹被利箭所傷,因劇痛嘶喊奔逃,馬車車廂被拖得左右顛簸亂晃。好在不管如何晃動顛簸,都未翻倒。不過,其中滋味也夠受的就是了。馬車裏的三人,就像被放進了油鍋裏的活魚。

賀四郎生平從未經歷過這等驚險,額頭和肩膀都被重重磕了幾回,一張臉孔煞白。

賀大郎也分外狼狽。不過,他到此時也沒忘了最要緊的事,將自己擋在“賀青山”身前。

就在此時,一聲不同尋常的聲響,劃過長空。

賀大郎面色又是一變。

他是賀家庶長子,成年後時常進軍營,知道軍中有一種極厲害的弓弩。

此弓弩的射程是普通弓箭的三倍,鋒利無匹,是遠程射殺的利器。要極大的臂力,才能操控此弓弩。普通士兵,連靠近這等弓弩的資格都沒有。一個軍營裏,也不過有幾個力大無比的神箭手而已。

在賀家,要找出這等神箭手也絕不是易事。據他所知,不會超過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