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郎舅

到了正午,裴皇後和六皇子一同陪宣和帝用午膳。

宣和帝喝了一個月的米粥,如今已能進些清淡的菜肴。因六皇子吃得香甜,宣和帝也難得有胃口,吃了大半碗才擱了筷子。

午飯後,宣和帝歇下,裴皇後沒有回院子,在寢宮裏挑了一間空的寢室小憩。

六皇子興沖沖地出了寢宮,隨賀祈去了演武場。

程錦容心裏惦記,有些心不在焉。杜提點看程錦容一眼,低聲笑道:“我在此守著皇上便可,你出去散散心。”

宣和帝眼下無非是慢慢將養,身邊有人守著就是。

程錦容便未推辭,抿唇一笑:“多謝師父了。”

程錦容獨自一人,悄悄退出了天子寢宮。

此時,在寢宮外當值的人正是裴璋。

裴璋多日未見程錦容,心中亦十分牽掛,下意識地看程錦容一眼,卻什麽也沒說。

他們兩人,已漸行漸遠,形同陌路。他無顏再靠近她,就這麽遠遠地看著她,知道她安然無事,便足矣。

程錦容果然沒有看他,徑自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倒是朱啟玨厚顏湊了過去,笑著招呼了一聲:“程太醫不在禦前當值,這是要去何處?”

朱啟玨是賀祈的表弟兼好友兼忠實跟班狗腿。程錦容見了朱啟玨,也覺親切,笑著應道:“皇上已經歇息了,我出來隨意走走散散。”

朱啟玨十分機靈知趣,立刻低聲笑道:“表哥和六皇子殿下去了演武場,程太醫現在去演武場,正好看個熱鬧。”

可惜他不能擅離職守,不然就自動請纓陪著一起去湊熱鬧了。

朱啟玨在心裏暗暗遺憾了一回。

程錦容和朱啟玨作別,邁步去了演武場。

……

皇莊裏的演武場,比起宮中的還要大一些。

賀祈騎的是黑色駿馬,六皇子騎術平平,特意挑了一匹溫順些的母馬,速度也不算快。在陽光下跑馬,堪稱愜意自在。

賀祈不時張口指點六皇子騎術要領。

六皇子默默記下,略一用力夾馬腹,馬速漸漸快了起來。

在馬背馳騁,在風中疾馳,全身熱血湧動。哪怕六皇子騎術不算好,也興奮得小臉放光,神采飛揚。

跑了兩圈,賀祈便笑道:“殿下下馬休息片刻吧!”

六皇子笑著應了一聲,翻身下馬。一旁的侍衛立刻上前,將馬牽走。

賀祈笑道:“殿下騎術比去年強多了。”

六皇子有些無奈地嘆道:“去年秋獵,父皇令我伴駕同行。我每天獵兩只兔子,常被幾位皇兄取笑。這半年,我只得省下讀書的時間,多練一練騎射了。”

六皇子一臉無奈唏噓的表情,令賀祈有些好笑:“看來,殿下是真的不喜歡騎射。”

“也不是說不喜歡。”六皇子袒露心聲:“其實,我本來也很喜歡。只是,皇兄們到了演武場裏,時時較勁爭鋒。父皇也格外看重騎射,他們一個個爭強好勝,稍有落後都不肯。”

“我在騎射習武上,確實沒多少天賦。和同齡的少年郎比,也算不錯。和皇兄們一比,就差的遠了。每次比試,都是我墊底。”

“他們時常以此來說笑,其實,一個個巴不得我就此下去。”

“每每想到這些,我心裏就覺得怪沒意思的。索性將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如此一來,兄長們倒是對我更和氣一些。”

六皇子頓了頓,聲音又低了一些:“賀校尉,我這樣沒有爭勝之心,你是不是覺得我懦弱沒用?”

這個令人疼惜的小小少年啊!

賀祈目中閃出憐惜,輕聲說道:“殿下不是懦弱無用,而是一片赤子之心,看重兄弟間的情誼。”

可惜,不論是大皇子二皇子,還是四皇子五皇子,都配不上這份赤誠的心意。

六皇子擡頭看著賀祈:“那都是以前了。我再如何,他們也不領情。此次父皇點名讓我伴駕來皇莊,幾位皇兄心中都不痛快,對我冷嘲熱諷,沒一個好聲氣。”

“二皇兄說話陰陽怪氣,大皇兄還備了寶馬良弓,送了給我。他分明知道,我騎射平平。這是成心膈應我。我又不是傻瓜,豈能看不出來。”

“我心裏委屈又難過。不過,這些日子,我已經想通了。我不能一味顧慮著他們怎麽想如何看,更不能一味委屈自己迎合他們。”

“我想博得父皇的喜歡,因為我是父皇的兒子。做兒子的,希望得父親的歡心,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們高不高興,我也顧不得了。”

賀祈舒展眉頭:“殿下這麽想就對了。男兒在世,當有所為。便是不想有所作為,也只應是出於本心,而不是為人為情勢所迫。”

“殿下生在天家,生來就是皇子。一言一行,縱然自己無心,也會被有心人誤解扭曲。既如此,何必顧慮重重。倒不如順著本心而行,做人最重要的,便是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