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死罪(二)

青黛狼狽至極,屋子裏的菘藍也沒好到哪兒去。

菘藍早已被捆住雙手雙腿,口中塞了一團布,目光慘然。

昔日椒房殿裏最紅的宮女,裴皇後最“器重”的心腹,今日一同走到了末路。最慘的是,兩人如今連說話的機會都沒了。心裏縱有千言萬語,如今唯有四目相對。

對視間,青黛的淚水先湧了出來。

菘藍的目中也閃過水光。不過,她比歇斯底裏近乎瘋狂的青黛要冷靜得多。

從裴皇後病症好轉振作起來的那一日起……不對,應該是從程錦容進宮的那一天起,她們兩人的命運就已注定。

不是死在裴皇後手中,就是死在永安侯手裏。

青黛全身不能動彈,唯有頭能稍稍動一動,此時以頭碰地面,發出嘭嘭的聲響。猶如野獸臨死前的悲鳴。

菘藍沒被點穴,只是雙手雙腿都被捆住,勉力以雙腿撐住用力,整個身體往青黛身邊動了一動。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到了青黛的身邊。

菘藍將頭抵住青黛的頭,示意她不要再如此自虐。

裴皇後今日要置她們於死地,甚至沒留給她們最後說話求饒或以秘密相脅的機會。這只能說明,要麽裴皇後早有防備,要麽就是裴皇後不惜一切也要殺了她們兩人。

到了這步田地,她們唯有赴死,還是給自己留一點最後的體面吧!

青黛沒有再以頭撞地,眼睛赤紅,淚落如雨。

菘藍,我們兩人對主子忠心不二。這些年所作所為,都是奉主子之命。為何我們會落得這等下場?

菘藍眼角的淚水也紛紛滑落。

青黛,這是我們的命。

我們對主子是忠心耿耿,可對“裴皇後”做過的事,就是死十次也足夠了。只盼來世,你我不要再為奴為婢。

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珞瑜蹲了下來,將手中端著的木盤放到地上。盤子裏有兩杯酒。

珞瑜低聲道:“菘藍,娘娘命我端了酒來,送你們一程。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吧!”說著,端起一杯酒,拔出菘藍口中的布團,不給菘藍說話的機會,立刻將酒灌入菘藍的口中。

毒酒毒性極烈,剛一入口中,便如火燒般劇痛,很快,胃裏也如灼燒一般。

菘藍眼前陣陣發黑,擠出最後一句話:“求娘娘饒我侄兒性命……”話未說完,便口吐黑血而亡。

珞瑜目中閃過一絲唏噓,又對雙目赤紅的青黛說道:“青黛,娘娘命我給你傳話。說伺候你的小宮女春桃,忽生惡疾,兩天前就死了。她屋子裏的東西,也都被燒了。”

青黛瞳孔倏忽睜大,目中閃過驚駭和不甘。

春桃怎麽會死了?

裴皇後竟是已料到她會有“後手”,提前處置了春桃!

可惜,她什麽也說不出口。珞瑜端了第二杯毒酒來,拔出帕子,將毒酒灌入她的口中。她的下巴被捏住,毒酒一點不露地全部滑進了喉嚨裏。

青黛也很快毒發身亡,一雙眼依舊睜著。

珞瑜伸出手,將青黛的眼合上。

……

青黛和菘藍,終於都死了!

裴皇後邁步進了屋內,目光掠過面色發青滿臉死氣的青黛和菘藍。

這些年受過的痛苦折磨,終於稍稍抒出胸膛。

裴皇後淡淡吩咐:“她們兩人到底伺候本宮一場,命人將她們葬了吧!”

珞瑜低頭領命。

這一刻,珞瑜心裏生出了畏懼和不安。

青黛菘藍都是裴皇後年少時的丫鬟,在裴皇後身邊伺候二十余年。宮中人盡皆知,兩人是裴皇後的心腹。裴皇後對她們兩個卻毫無憐惜眷顧,就這麽處死了兩人。

珞瑜當然有野心,所以才甘之如飴地受裴皇後驅使。可此時,不免有了一絲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驚惶。

裴皇後似是窺破了珞瑜的不安,輕聲說道:“忠心本宮之人,本宮絕不會薄待。珞瑜,你到本宮身邊時日雖短,卻是本宮的左膀右臂。待過兩年,本宮自會張口向皇上分說,賜你一個出身。”

珞瑜是宮女出身,雖伺候天子枕席,卻無宮妃名分。

裴皇後允諾的出身,便是要提攜珞瑜為宮中妃嬪之意了。

身為宮女,若能為妃嬪,哪怕是品級低一些的才人美人,也從奴婢變成了主子,一步登天了。

珞瑜心中一陣狂喜,之前的些許遲疑惶恐頓時煙消雲散,立刻磕頭謝恩:“奴婢謝過娘娘恩典,娘娘但有差遣,奴婢甘願為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裴皇後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此事你心中有數便可,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珞瑜連聲應下。

裴皇後最後瞥了兩人屍首一眼,無聲地扯了扯嘴角,轉身出了屋子。

……

這一番“處置”,從頭至尾加起來,也不過一個時辰。

裴皇後又回了天子寢宮,目中露出些許哀傷和難過,將處死青黛菘藍之事告訴宣和帝:“……臣妾懦弱無能。這些年,臣妾閉宮養病,身邊諸事都交給她們兩人。可沒想到,臣妾的寬容,竟縱大了兩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