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父子(一)

這個少年,身高腿長,寬肩窄腰,一張臉孔生得英俊之極。如一柄出鞘的寶刀,光芒耀目,令人無法忽視。

這就是他的兒子,賀祈。

當日他離京的時候,賀祈還是個不解事的幼童。十幾年的時光,似乎轉眼即過。他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出眾耀目。

平國公在看賀祈,殊不知,賀祈心情復雜,尤勝過他這個親爹。

前世他受傷毀容,世子之位被奪,狼狽離京來到邊關。平國公恨他不爭氣,對他極為冷淡,父子關系十分淡薄。

重活一世,父子重逢。平國公滿心驕傲滿目喜悅,他心中的復雜滋味,卻只有自己知曉了。

賀祈上前,抱拳拱手:“兒子見過父親。”

平國公性情內斂,喜怒不形於色,兼且眼下人多,不宜真情流露。平國公只沖賀祈略一點頭。

父子相見,這般情景,真是尷尬。

就在此時,平西侯滿臉喜色地上前,用力一拍賀祈的肩膀:“三郎!隔了幾個月沒見,真是想死舅舅了!”

熟悉的聲音入耳,賀祈眉頭舒展,咧嘴笑了起來:“久別不見,我也一直惦記舅舅。舅舅一切可還好?”

平西侯笑道:“有仗要打,我整日不知多有精神,怎麽會不好!”

舅甥兩個對視而笑,默契十足。

平國公:“……”

賀祈對舅舅平西侯可比對他這個親爹要親熱親近多了。

平國公忽然有點牙酸,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過去。

平西侯生性粗豪,對平國公那含著酸意的一瞥渾然不察,爽朗地笑道:“三郎遠道來邊軍,今晚可得和舅舅好生喝幾杯!”

賀祈欣然笑道:“我從京城帶了舅舅最愛喝的梨花白!”

平西侯大喜,搓著雙手:“太好了……”

平國公咳嗽一聲:“軍中不能飲酒!”

真是掃興!

別人怕平國公,平西侯可不怕,立刻笑道:“行軍途中不能飲酒,打仗時也不能喝酒。這是軍中規矩,我當然知道。不過,韃靼太子遠道而來,今晚總得設宴。少喝幾杯,不會誤了軍中大事!”

平國公也不便在眾人面前拂了平西侯的顏面,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平西侯可不耐煩看平國公的臭臉,興沖沖地招呼賀祈:“三郎,走,到舅舅的營帳去說話。”

賀祈笑著應了,隨平西侯一同走了。

平國公:“……”

被晾在一旁的朱啟玨也有些微委屈。親爹啊,好賴也看你親兒子一眼吧!這偏心可真是偏得沒邊了啊!

朱啟玨心裏一邊嘀咕,一邊奮力追了上去。

平國公當然做不出這等事來,眼睜睜地看著賀祈走了,心裏一陣氣悶。

賀凇渾然沒看出自家兄長的郁悶,低聲笑道:“我也有一段日子沒見三郎了。這就去平西侯營帳裏,和他們一道敘舊熱鬧熱鬧。”

說完,也走了。

平國公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嘴角。

他十幾年沒見過兒子了,他也很想和兒子說說話好不好。這些個沒眼力的!

……

平西侯父子和賀祈三人前腳進了營帳,賀凇後腳就到了。

“二叔,”賀祈是晚輩,自要主動寒暄招呼:“二哥受了重傷,不知現在傷好了沒有?”

賀凇不愧是狠人,面不改色地應道:“一直都是大郎在照顧他,我從未去過傷兵營帳,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賀祈:“……”

賀祈微微抽了抽嘴角。

知悉內情的平西侯,哈哈一笑,打了個圓場:“想知道還不容易,我這就命人去叫大郎過來。”

賀大郎無官無職,今日迎接韃靼太子,他沒資格露面,一直待在傷兵營帳陪著賀袀。

賀大郎是平國公的庶長子,妻子朱氏是平西侯府的旁支嫡女。平西侯對忠厚安分的賀大郎頗為欣賞喜愛。

過了片刻,賀大郎步履匆匆地來了。

兄弟兩個久別重逢,見面自有一番熱絡歡喜。

賀祈問賀大郎:“大哥,二哥現在傷勢如何了?”

賀大郎笑道:“程軍醫親自為二郎看診開方,精心看顧。二郎在一個月前便能下榻走動。如今行走無礙了。聽程軍醫說,再過些時日,二郎就能重新提刀上馬殺敵了。”

賀凇眉頭微松。

這個孽障,總算福大命大。

賀祈眼角余光瞄到賀凇的神情,心裏有些唏噓。

二叔當然很在意賀袀。不然,也不會當機立斷,了結他和賀袀之間的恩怨。又將賀袀帶到邊關軍營裏。

只希望,賀袀是真的知錯悔改,迷途知返。不要辜負了親爹賀凇這一片深沉的愛子之心。

“二哥沒事就好。”賀祈神色自若地笑道:“等我安頓下來,就去探望二哥。”

這段時日,賀大郎每日去陪賀袀,開解勸慰的話不知說了多少。賀袀看來也是真的想通了。知道賀祈來邊關的消息之後,賀袀主動對賀大郎說道:“等三弟來了邊軍,我要去見一見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