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送嫁(一)

裴鈺下意識地看了自己身上的朱紅色錦袍一眼,又看了看身側的棗紅色的駿馬,心裏由衷地感到高興。

大哥終於回來送嫁了!

太好了!

反正,不管別人心裏怎麽想,裴鈺是滿心歡喜地迎上前,親熱地喊了一聲:“大哥,你總算回來了。五姐還沒走,正好趕上送嫁。”

裴璋嗯了一聲,翻身下馬,目光掠過裴鈺的臉孔:“有我送嫁便可,你回府吧!”

裴鈺爽快地應下,走到喜轎邊,低聲說了幾句,又和眾人笑著道別,邁步回府。

眾人:“……”

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這位裴家庶子,也是個妙人。

裴璋更是個狠人。就連今日也沒踏進裴家半步,直接騎馬來了府外,為親妹妹送嫁。找遍京城,也沒第二個。

裴璋神色自若地上前,沖江堯笑道:“妹夫不會怪我來遲了吧!”

江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笑道:“花轎還沒擡起來,大舅兄趕來送嫁正好。”

裴璋欣然一笑:“沒耽擱了吉時就好。”

賀祈身為迎親使,當然不讓,吩咐一聲,花轎立刻被擡起。

擡轎的轎夫們也是衛國公府精挑細選出來的親兵。一個個身高體壯,面容英俊,絲毫不弱於當日賀祈成親的陣仗。

花轎擡得十分平穩。

坐在花轎裏頂著蓋頭的新娘裴五小姐,哭聲漸漸停了。

因為她聽到了兄長熟悉的聲音:“妹妹,出嫁大喜的日子,一輩子就這麽一回。你掉幾滴眼淚也就是了,別再哭了。不然,到了夫家拜堂後掀蓋頭時,你打算頂著一張哭花的臉,被眾人取笑嗎?”

裴繡:“……”

大哥,你說的已經遲了。

我臉上的妝容已經哭花了怎麽辦!

裴繡扁扁嘴,又想哭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落新郎的顏面。只是,她心裏憋了幾個月的悶氣,在跪別親爹親娘的那一刻,淚水不知怎麽就湧了出來,想停也停不住啊!

……

永安侯府的賓客還沒散。

永安侯強打起精神,和眾人說話。然後,就見庶子裴鈺一臉喜悅地邁步進來了。沒等永安侯沉下臉詰問,裴鈺就迫不及待地說道:“父親,大哥回來了。”

永安侯反射性地冷笑一聲,目中沒有半絲喜悅,沉聲道:“他人在何處?”

裴鈺笑道:“他特意回來為五姐送嫁,已隨迎親的人一同走了。我就回來了。”

永安侯:“……”

這個孽障!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為裴繡送嫁,卻不踏進永安侯府半步。這是明晃晃地宣示眾人,父子反目,絕無和好的可能。

這哪裏是兒子,分明是前世的仇家!

永安侯便是城府再深,也控制不住地變了臉色。

裴鈺見父親面色倏忽陰沉,心裏突突一跳,到了嘴邊的話不敢再說了。

一旁的賓客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咳嗽一聲,起身告辭。

永安侯將心頭的萬丈怒火壓下,站起身來送客出府。

另一廂,永安侯夫人也得了消息。知道裴璋還是回來了。只是,沒踏進裴家半步,直接騎馬到了永安侯府門外送嫁。

永安侯夫人不知該欣慰,還是該狠狠哭一場。

這一場喜事,簡直是一場鬧劇。永安侯府鬧了這麽大的笑話,不知要被多少人暗中取笑奚落。

前來賀喜的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裴家的族人都沒走,晚上還有一頓熱鬧的喜酒。

永安侯夫人已經沒心情再操持了,將瑣事托付給了族中交好又有聲望的女眷,然後獨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裏,關起門來哭了一場。

直哭得妝容花了,眼睛也腫了。

咚地一聲!

門被用力一腳踹開。

永安侯夫人不必擡頭看,也知道踹門的人誰:“侯爺來找妾身做什麽?要打要罵,都請隨意。”

“不過,侯爺別忘了,兩日後,女兒和新姑爺要回門。我總得見人。要是一頭一臉的傷,到時候丟人的可不止我這個永安侯夫人一個人。”

含怒而來的永安侯被生生噎住,萬丈怒火在胸膛裏湧動,目中蹭蹭地冒火星。

永安侯夫人一派豁出去的架勢,擡起紅腫不堪的眼和永安侯對視:“當日你攆阿彰出府,張口要父子決裂。阿彰現在果真不回來了,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嗎?你有什麽可氣可怒的?”

永安侯面色鐵青,冷笑連連:“你說得沒錯!我裴欽不缺兒子!他不認我這個親爹,我也不稀罕!”

永安侯夫人也不像以前那樣動輒哭喊為兒子求情了,飄忽地一笑:“你不稀罕,我這個親娘總是稀罕的。你不認兒子,我要認。”

永安侯正在氣頭上,並未細細品味永安侯夫人說的話。聞言冷哼一聲:“你想認,我不攔著你!便是想搬出府,和裴璋同住也無妨!”

永安侯夫人沒有出聲。